謝薑看見張清秀明豔的小臉兒,隻此時這張小臉之上琥珀色的眸珠,瘋狂灼熱,似是透過藤壁直盯在自己臉上。
山風獵獵,謝薑卻瞬間出了汗。
飼虎沒有上崖!
他尋到吊索,只等藤筐吊到半空這個時機。
蕭儀伏下身來,抬眸間看見謝薑凝神望向崖壁,身子一動便要轉身。
謝薑抬手,疾快自他手上一按,同時自頭上取了根簪子握在手中。
謝薑向蕭儀微微搖搖頭……不能動。
蕭儀略闔了闔眼,再睜開時便反手在謝薑小手上輕輕一握,一握即松,放心……有我……。
此時兩人以目示意,皆因心裡均是有數,偌若不能一擊即中,飼虎只需一刀,三人立時便會粉身碎骨。
不知怎的,吊索沒有再往上升。
謝薑微微松了口氣,要是上面拉吊索,速度再快總也快不過飼虎的刀,這人惱怒之下一刀砍了也說不定。
幸好籐筐子停了。
只是這人既不殺人,又不砍繩子,他等甚呀!
謝薑攥緊雙手,隻覺簪子刺入掌心,疼的鑽心。
雪花紛紛揚揚,九公子身上已落了厚厚一層,他抬手,弓至滿弦,箭尖對著籐筐之上露出來那一角黑衫,兩顆眸子冷如焠冰,一霎不霎。
風勢漸大,刮的崖上積雪紛紛落了下來。
藤筐蕩了幾蕩。
總這樣下去不摔死也要凍死,謝薑轉轉眼珠,又動動發僵的手指腳趾,待酸麻脹痛感過去,便輕聲問:“飼虎……你王宮外還有親人麽?”
飼虎一怔,怔仲過來便嫣然一笑,柔聲反問:“夫人莫非想用攻心之策?”
去你娘親的攻心之策!
老娘我不過是想嘮嘮閑話松散松散,太憋的慌了!
既然這人不識趣,謝薑索性坐直身子道:“我曾看過一本小冊子,冊子上是諸國王候權貴的私事秘辛,你要不要聽?”
說罷,謝薑指尖兒在蕭儀手上輕輕一戳。
蕭儀眉梢一挑,淡然接話道:“現下閑來無事,夫人且說來。”說著話,便也坐直了身子。隻這人坐起來時,不動聲色貼近了謝薑身側。
雖然是同蕭儀擺出嘮話的架勢,謝薑兩顆眸子卻隻透過藤筐,只看飼虎。
謝薑盯著飼虎琥珀色的眼珠,閑閑道:“王候貴人玩膩了美人兒,便會呷玩***隻漂亮男童難尋,他們便製出一種藥來,男童服了這種藥,不僅相貌姿色會憑添幾分,體形更從此再也不會長了。”
這句話之後,謝薑隻覺琥珀色的眼珠一動,閃出幾分憎恨鄙薄又十分自厭的複雜情緒。
刺住痛處……有反應了?
方才蕭儀身子微側,便與謝薑成了對面兒。此時謝薑不動聲色,左手食指又戳戳他。
蕭儀眸子一閃,長歎出聲:“這些人隨父母時吃不飽穿不暖,如此……也算是得了富貴。”
說錯話了……謝薑在蕭儀手上狠狠一戳,臉上卻冷冷一笑:“富貴?這些人服藥之後只能活到二十五六歲。”說罷,稍稍一頓:“飼虎,算算你還有幾年可活。余下這幾年,還要為害你辱你之人賣命麽?”
辱你激你,端看你是什麽反應。
謝薑握緊了花簪,只等飼虎或心軟或發惱,只等他有所動作。
山風呼嘯,刮的藤筐左咣右蕩,筐沿刺住山崖,一時“嚓嚓”作響。
飼虎沒有動,他眼珠定定看著謝薑,神色木然,似乎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麽話,亦或是山風呼嘯獵獵,他真的沒有清。
謝薑松了口氣,只是眸光一瞥間,她的心臟猛的一縮。
飼虎琥珀色的眼珠一轉,
木然無波瞬息之間成了憎惡,深深的,直似要不顧一切毀去一切的厭憎之色。這種神色一出,飼虎長身舉刀,刀光一閃間,“咻!”聲一響,一箭至崖下劈風而至,“奪”的一聲訂上飼虎前胸。
只是……因籐筐邊緣刺住崖石,筐子便向下一翻。
“夫人!”北鬥小臉煞白,隻來及喊了半句,便仰面跌了下去,而電光石火間,蕭儀張臂向前一撲,將謝薑護在懷裡。
兩人順著崖壁,亦是轟隆翻跌而下。
崖上驚呼聲,尖叫聲……瞬不可聞。
謝薑耳畔只有風聲獵獵。
只有蕭儀的心跳,和他溫柔如水的音調“莫怕……當初……為了救我身死,而今我也……。”
風勢如刀割,他的話語轉瞬便散了。
九公子仰頭望了風中飄墜如落葉的三條人影,眉宇之間似冷似痛,又似是擔心難舍。
隻再擔心再怕,他說話的音調仍然一如往昔:“再堆些雪上去。”
遠山鳳台又留白潑墨,忙又急慌慌往崖底下扒雪。
早在謝薑三人進去藤筐,九公子便吩咐眾人往崖底堆雪,此時崖下已是堆成了方圓兩三丈,又一人多高的雪山。
三人急速下墜。
九公子額角汗滴滴淌而下,頰上已幾無血色。
“呯”然聲中,雪花四濺。
眾人哄然竄了上去,九公子垂於狐衾裡的手緊攥成拳,他卻略闔了眼,沒有動。
鼻端嗅到冷洌的松柏味兒,謝薑醒了過來,她醒了也不睜眼,只在被窩裡伸伸胳膊,再踢踢腿,察覺到踢住了……
九公子按住謝薑踢在腹上的腳丫,低聲問:“醒了?”問著話,手指在她腳心裡一撓。
“嗯!”謝薑忙往回縮。
九公子握了她足踝,也不使力,謝薑縮回去,他的手便跟著伸過去,等她不動了,九公子便又握了她腳丫放在腹上。
來回搗騰了三四火,謝薑只能甘拜下風,睜眼問九公子:“他兩個怎樣了?”
因是初醒,謝薑的噪音有些乾。
正因為乾,所以似乎帶了一絲絲發嗲撒嬌的味道。
九公子眸中笑意一點點溢了出來,俯身在謝薑鼻尖兒上一吮,溫聲道:“你砸斷了那個小丫頭兩根脅骨。”
甚麽叫你砸斷……謝薑腦子裡一恍,當時北鬥確實是先跌下去了,那蕭儀……
想到蕭儀,謝薑抬手勾住這人脖頸,看了他眼眸問:“蕭儀呢?他無礙罷?”
“你希望他有礙還是無礙?”
問過這句,九公子似笑非笑看了謝薑,手下捏了捏她的腕子。
這問的是毛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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