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雲台閣什麽的,倒還是比較飄渺的,但寧榆兩地這些官員將領也的確有了點精神支柱。
人嘛,就怕精神垮了。
沒個精神支柱是肯定不行的。
實際上算算,這時候比最初時候情況已經好多了,那時候一片混亂人心惶惶,現在糧食暫時不用考慮,和南方的聯系建立了起來,皇上還打了一連串勝仗,連最可怕的滿州鐵騎,都被皇上打得腦袋掛滿城牆,太祖還從天上賜下了糧食和神藥……
尤其是後一種。
這個對軍心影響巨大,以前哪怕受輕傷,也是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要送命的,如果做個手術截個肢,那基本上不說判死刑也差不多了,要知道哪怕到了十九世紀普法戰爭時候,一萬三千截肢的法國傷員,最後結果也是死了一萬的,但自從有了太祖的神藥之後,傷兵死亡率直線下降,最可怕的敗血基本消滅,過去十個傷兵能活下五個算好的,現在十個裡面最多也就死兩三個。
可別小看這個。
這個比例的改變,讓士兵對戰鬥的畏懼降到了最低,對於一支封建時代軍隊來說,士兵敢戰幾乎就可以和勝利畫等號了。
在這樣的時代,不要以為真有什麽所向無敵的精銳,這其實就是一個比爛的時代,讓志願軍換上大刀長矛一樣碾八旗,單純從士兵本身來講沒有誰對誰有壓倒性優勢,若論身體素質,那明軍和清軍的差距,能有志願軍和美軍的差距大?八旗確實強,但也沒強到都拚命時候,一個八旗打幾個明軍的地步,實際上真拚命了兩個明軍乾掉一個八旗毫無壓力,冷兵器時代,拚得就是士兵的勇氣和意志。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嶽家軍,也並不比其他宋軍更強多少,都是重步兵,都是一樣的訓練一樣的人種,但嶽家軍強的就是一個意志,這年頭扯什麽都是虛的。
勇氣最重要。
而現在的明軍,至少寧遠這一萬人,真得已經不缺勇氣和意志了,這一點就連那些官員士紳也清楚。
也就是說寧遠能撐住。
要知道即便之前,清軍也從來沒有攻陷寧遠過,更別說現在這種情況了。
至於山海關……
想想倒霉的魏首輔。
那就是撐不住也得撐啊!
總之在確信無法把皇上哄走之後,整個行在的文臣武將在對李自成的恐懼,對皇上的那點信賴,對雲台閣的那點期待,對南方援軍的那點幻想,種種切實際或不切實際的支撐下,倒是也豁出去了,反正賭一把再說,所有文武官員全部橫下心來,全力以赴準備接下來的大戰。
當然,他們也沒有什麽時間了!
四月二十日。
清軍主力到達寧遠。
“這是第幾批了!”
威遠門上,楊豐翹著二郎腿看著遠處走來的清軍說道。
“啟奏陛下,這已經是第十二批了,加上這一批,韃子到的已經超過三萬了。”
王承恩說道。
“哼!”
楊豐很隨意地哼了一聲,然後拿起面前桌上的小刀,在一個大銅盆裡插了塊生肉,放在嘴裡血淋淋地嚼著。
如今大戰在即,他的營養可是不能缺了,這是昨天他跑出去在附近獵的一頭老虎,可憐這頭東北虎在山林裡那也算是稱王稱霸,結果被他硬生生一拳頭打得直接七竅流血而亡,然後一身虎肉成了他進補的好東西,至於說生吃的問題,這個,傳說中那些猛人不是都好這一口嘛!反正周圍士兵看著他桌子上那顆死不瞑目的老虎頭,
再看看他面前一盆子生老虎肉,那就跟看偶像的腦殘粉一樣。 話說這叫氣勢!
這年頭吃得多那叫氣吞山河!
不像擱後世只能叫飯桶!
“那叫什麽!”
楊豐指著清軍中一個高大的木頭架子說道。
“啟奏陛下,那是雲梯,他們扛著的那是飛梯,前者是可以折疊豎起來,直接搭在城牆上讓人爬的,車上還可以站人,從護板後面向城牆射擊,這一次韃子是準備充足了,不想上次一樣草率而來。”
黎玉田說道。
“那個呢!”
楊豐又指著另一個說道。
“那是衝車,撞城門用的,不停撞的話,也能將城牆撞塌,不過有了大炮之後,這東西就很少用了,韃子怕是也擔心陛下神炮毀掉他們的大炮,所以乾脆帶這個來。”
黎玉田說道。
“怎麽沒投石機?”
楊豐緊接著說道。
“陛下說笑了,有紅衣大炮誰還用那個,再說那東西也就才打不到一裡路,而且極其笨重,等把它推到戰場,都夠紅衣大炮把它轟碎好幾回了,自從有這大炮之後,過去古書上那些攻城武器基本上都不用了,哪怕就是呂公車之類東西,也不可能在紅衣大炮轟擊下推到城牆邊啊。”
黎玉田說道。
“一堆垃圾!”
楊豐鄙夷地說。
當然,他也只能這麽說了,無論清軍的攻城武器是否垃圾,寧遠周圍已經到達的那三萬大軍可是實實在在的,光看半空那一片仿佛無邊無際的旗幟,就帶著一種巨大的壓迫感。這次清軍因為有足夠的兵力,所以也沒跟他玩什麽花哨的,直接堵了北和東兩面,三萬大軍帶著包括四十門紅衣大炮在內大量攻城武器,在寧遠一公裡外列陣,至於南和西兩個方向都有寧遠河阻隔,河岸到城牆之間距離太短,沒法在這兩個方向列陣。
其中正對威遠門的是主要攻擊面,春和門方向也有一條小河的阻擋,雖然並不妨礙進攻,但大型的攻城器械很難行動,只有威遠門方向是最便於進攻的。
“那是多爾袞?”
楊豐看著首山方向說道。
在首山的一處山坡上,可以看到一面醒目的黃色曲柄蓋,很顯然這就是多爾袞了,雖然他不是皇帝,但好像出征時候他那也不知道是兒子還是侄子的,通常都會賜給他天子儀仗。
“陛下,請恕臣眼力不濟!”
黎玉田說道。
好吧,那裡距離三公裡呢,他在這兒哪能看看。
“走,跟他打個招呼!”
楊豐興致勃勃地說道。
緊接著他站起身,上馬以最快速度直奔城東北角。
那裡有一座類似棱堡的碉樓,上面有四門紅衣大炮,現在寧遠城裡連繳獲的,再加上從黃蜚戰船上拆下來的總計三十二門大炮,其中算紅衣大炮的二十四門,剩下八門都相對小一些,除此之外還有三十門弗朗機炮,而且炮彈和火藥都很充足,這多虧了黃蜚的那些戰船,他把艦炮全拆了留下,所以從大炮這方面算寧遠也是相當強悍的。
“陛下,紅衣大炮夠不到那裡!”
黎玉田氣喘籲籲地跟過去然後拿著一個不知道借誰的黃銅望遠鏡,看著至少五裡外的那面黃曲柄蓋說道。
“夠是能夠到。”
旁邊一個都司說道:“但得陛下神炮親自瞄準才行。”
“朕的神炮沒問題,可架不住這東西誤差太大呀!”
楊豐趴在一門大炮上說道。
“這樣的距離,命中概率不會超過十分之一,這種老式滑膛炮的炮彈和炮管內壁間隙太大,而且內壁不夠光滑,炮彈本身鑄造的也不夠標準,在五百米內可以保證精度,再遠就已經不是瞄準可以解決的了,最大發射角的確可以打到兩千六百米,但炮彈會落到哪兒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腦子裡小倩說道。
“那就集中大炮。”
楊豐說道。
除了這裡的四門,在威遠門上還有六門,春和門上還有四門,這些大炮都有著可以機動的炮架,很快接到他命令後, 這十門大炮全調了過來,連同原有的一共十四門大炮,全部指向了首山方向。然後楊豐開始趴在大炮上仔細瞄準,在他指揮下那些士兵迅速調整角度和仰角,順便楊豐也教他們這種現代的火炮瞄準辦法,當然,基本上就是雞同鴨講了,這些士兵連字都不認識怎麽可能懂拋物線計算。
倒是黎玉田拿個小石頭在他後面劃來劃去狀如科學家。
十四門紅衣大炮的瞄準很快完成,所有炮口的圓心都精確地對準了多爾袞的黃曲柄蓋,至於那裡是不是多爾袞……
楊豐的視力還沒那麽強。
他能看到的,只是那裡聚集了不少清軍官,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白色盔甲,哪怕不是多爾袞本人,那裡也是戰場上清軍最高指揮部,他們的旌纛就在那裡,正在不斷有令旗揮動,寧遠各面的三萬清軍,都在根據這些令旗傳遞出的命令列陣,而這面旌纛和下面的黃曲柄蓋也是戰場上所有清軍精神支柱,哪怕打不到多爾袞,打掉這東西,對於清軍士氣也是嚴重打擊。
“準備!”
楊豐吼道。
所有炮手全部拿起點火杆,將燃燒的火繩對準點火孔。
楊豐站在十四門大炮後面,凝視著遠處的旌纛和下面的黃曲柄蓋,緊接著一揮手吼道:“開火!”
十四根點火杆上燃燒的火繩,幾乎同時杵進十四個點火孔,驟然間十四門大炮帶著點火孔噴出的硝煙,就像十四頭怪獸般在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凶猛地向後倒退,與此同時熾烈的火焰從炮口噴射而出,十四枚炮彈帶著破空的呼嘯直撲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