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要逼宮嗎?
是不是朕在這南京城沒有開過殺戒,讓你們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麽人?”
楊豐冷笑道。
“學生不敢,學生對陛下對大明唯有忠心,然陛下所為日漸昏虐,為我大明江山永固,學生欲效楊忠湣公,以此微薄之軀喚醒陛下而已,若學生一人不足,則學生身後三萬士子皆願效楊忠湣公,學生知陛下武功蓋世,但以學生之死,能使陛下醒悟,則學生甘受陛下之刀。”
冒辟疆說道。
“學生甘願受陛下之刀!”
黃宗羲等人同樣低下頭大義凜然地說道。
“陛下強足以拒諫,智足以飾非,然是非曲直自有公論,陛下之刀雖利難堵悠悠眾口,學生自知今日必死,為大義而死學生甘之如飴,那青史之上自會記得學生的忠心,只是不知陛下又將以何面目對太祖及列祖列宗!”
毛奇齡說道。
“學生甘願受陛下之刀。”
在他們身後三萬青蟲齊聲高喊著。
洶湧的青色潮水越來越近,很快就已經接近那道紅色,在這十倍於己的人潮面前,四列橫隊的步兵二旅防線看著那麽單薄。
事實上這些青蟲可不僅僅是向前接近,這裡面有很多是別有用心的,他們不但開始咒罵斥責楊豐的種種bao行,甚至一些還再次以妖孽來形容他,另外蠱惑那些士兵向他反戈一擊,而且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隊伍最前面的青蟲都已經開始了奔跑,試圖衝擊士兵的防線,他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一旦衝到防線上,那些士兵僅憑刺刀是擋不住的。
黃旭看著楊豐。
楊豐一動不動地看著。
冒辟疆等人露出一絲笑意,很顯然他們看出這狗皇帝沒有膽量開火。
這實際上就是整個儒家體系和他的決戰,這狗皇帝這些年的種種表現擺明了摒棄儒家,無論是針對孔家,打擊官員,提拔吏員,無不都是在徹底和儒家體系進行割裂,一直發展到現在事實上廢除了科舉,這完全就是一個有預謀的循序漸進過程,而他們可以忍受均田令,可以忍受一體納糧,但絕對不能忍受廢除科舉。
因為廢除科舉就等於徹底廢除了儒家治國的原則。
廢除科舉就等於徹底讓他們由高高在上,可以凌駕於民的特權等級,一下子跌落到和那些賤民同等級別,在他們看來,這是完全無法容忍,他們自認為生來就是高貴,生來就帶著文曲星光環的,生來就是要統治那些賤民的,他們無法容忍與後者的平等,那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一樣,所以為了維護儒家治國的體系,為了維護在的高高在上,他們此時是真正要與這狗皇帝決一死戰了。
這是道統之戰。
就像他們的橫幅上寫的,這是以死衛道。
這已經不單純是利益,甚至可以說是信仰之戰了,他們不怕死,他們就算死了,也會作為殉道者被後世銘記,而且他們也不相信這狗皇帝敢開火,這裡是三萬士子,這代表整個儒家體系。狗皇帝敢開火,就等於徹底和整個儒家體系開戰,那肯定會讓天下再次陷入混亂的,飽讀聖賢書的他們,對於自己的重要性有著充足的自信,沒有他們治理國家,那國家遲早藥丸的,他們相信這狗皇帝也同樣明白這一點。
然而……
“你們覺得朕不敢殺人嗎?”
楊豐帶著一絲譏笑說道。
緊接著他用傲睨的目光俯瞰即將撞擊防線的青蟲大軍。
冒辟疆等人忽然心中一寒。
“開火!”
幾乎同時楊豐淡淡地說道。
“開火!”
黃旭手中軍刀一指吼道。
三千兩百名列陣的士兵幾乎同時扣動扳機,就像火山噴發般,三千兩百支蕩寇銃同時噴出烈焰,火光與硝煙中,伴著密密麻麻的槍聲,三千兩百顆十八毫米直徑的鉛彈,在冒辟疆等人驚恐的目光中掠過他們頭頂,就像狂風暴雨般打在那些青蟲中間。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射出的子彈沒有一顆浪費的,血光飛濺中青蟲的潮水就像垮塌的沙牆般,刹那間詭異地塌下去了一層,原本即將撞擊的兩支隊伍,中間驟然多出了一道寬闊的隔離帶,而後面還在前進的青蟲們也在瞬間停下了,然後一個個石化般看著他們前方。
屍山血海的隔離帶如牆壁般橫在他們與士兵中間,那裡超過三千具死屍與傷者倒在迅速集聚起的鮮血中,慘叫聲混亂地響起,垂死者絕望地掙扎,無生命的眼睛仰望天空,這一刻所有青蟲都在顫抖著,所有青蟲的大腦都一片空白,甚至他們的尿液都在不由自主地向下流淌著。
冒辟疆艱難地轉過頭,看著台上楊豐似笑非笑的面容。
“開炮!”
後者淡然地說道。
長江岸邊數十門大炮驟然發出了怒吼,實心炮彈帶著強大的動能徑直撞進青蟲中,帶著凶殘的殺戮不斷向前,無數殘肢斷臂在這炮彈的撞擊中四散飛濺,鮮血在陽光下形成詭異的血紅色霧氣,然後開花彈緊接著落下,火光中彈片開始收割生命。
“前進!”
在炮聲中響起黃旭的吼聲。
三千兩百名士兵端著上刺刀的蕩寇銃,如牆壁般向前推進,就在同時另一側列陣的兩百騎兵控制著戰馬,也向著那些青蟲開始了加速。
這些來自當年那些賤民和遼東義民中的士兵,對於這些南方的讀書人可沒什麽感情,他們就像一台台殺戮的機器般,只要皇上啟動,他們就會按照皇上的意圖將子彈射向任何人,即便是這些高高在上的士子,這些自詡為文曲星的家夥。這就是楊豐當年以賤民來作為自己軍隊核心的意義所在,只有這些與士紳階層與儒家體系沒有絲毫瓜葛的人,才能真正聽從他的指揮,毫無顧忌地向著這個階級開戰。
當年那些迫不及待把他們當作垃圾清理出去的江南士紳,現在終於知道什麽叫自食其果了。
就在刺刀的牆壁越過那些密密麻麻堆積的死屍時候,正在石化狀態的剩余青蟲們中間,轟得一下子無數哭喊聲驟然響起,緊接著所有人全都不顧一切地掉頭向後狂奔,他們互相推搡擁擠甚至踐踏著,發瘋一樣爭先恐後的奔跑,不斷將自己的同伴推倒在地然後踩踏過去。
騎兵的戰馬奔騰而至,凶猛地撞擊著他們的後背,把他們直接撞翻在地,然後毫不留情地踐踏過去,馬背上刀光閃耀,一把把馬刀帶著弧光斬落,砍下一顆顆高貴的頭顱……
“朕已經不想殺人了,你們為什麽要挑釁朕呢?”
看著依然跪在那裡的冒辟疆等人,楊皇帝頗為無奈地說。
後者顫抖著看著身後。
那些在騎兵的戰馬和步兵的刺刀驅趕下,來不及逃出這個地獄的青蟲們,甚至已經開始不顧一切地逃進江水,但他們依舊無法躲過死亡的命運,在岸邊士兵的攢射中,一個個迅速變成江水中的浮屍,剩下的繼續驚恐地往江水深處逃亡,然後很快也被卷入了奔湧的浪濤。
“朕不是沒有給你們余地,朕收你們的田是給錢的,朕廢除科舉但你們仍然可以去考吏員,如果你們真有本事,一樣也可以升到高級官員,朕壟斷茶綢出口但仍然把國內貿易給你們留下,朕壟斷糧食貿易,但仍然鼓勵你們搞糧食進口貿易,朕每一樣都給你們留下了余地。朕的確不喜歡儒生,但朕不喜歡的是那些百無一用的腐儒,真正有才能的朕一樣喜歡,比如說朕的首輔,比如說同樣來自江南的堵胤錫,還有工部尚書宋應星,誰有才能朕就會重用誰,你們有才能朕原本也會重用。
可你們為什麽非要用這種方式來逼朕呢?
朕在戰場上親手殺的人恐怕上萬都有了,你們為什麽那麽天真地以為朕不會殺你們呢?難道你們有什麽特別的嗎?”
楊豐說道。
“你這個桀紂!”
冒辟疆爆發一樣吼叫著。
就在同時他猛得跳起來,不顧一切地衝向台上,揮舞手中太祖牌位就要去砸楊豐。
然後一道銀色弧光劃過。
冒大才子一下子跌落了台上,他愕然看著已經遠離了自己的下半截身體,再看看自己只剩腰部以上的上半截身體,緊接著發出了痛苦的哀嚎。
“膽敢弑君,抄他家,滅他滿門,至於剩下的幾個家夥,和孔家那些男丁一起,都編入君子營,他們不是說對朕對大明唯有忠心嗎?那就給他們表現的機會,還有,這次抓到的所有士子全部照此處理,順便告訴廣陵王,把他們都送到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另外……”
楊豐將原本就插在一旁的巨型陌刀重新插在台上,然後笑眯眯地看著被他腰斬的冒辟疆。
“據說這家夥有個小妾叫董小宛的,別忘了給朕送進宮裡!”
他對梁誠說道。
血泊中的冒大才子舉起手,顫抖著指著他,嘴裡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然後終於瞪著死不瞑目的眼睛咽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