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順軍騎兵都在驚恐地匆忙掉頭逃離。
只有劉芳亮躍馬橫槍,孤零零地一個人,衝向那條仿佛隨時都可能被衝開,但卻始終堅韌地阻擋在前方的防線,衝向那一片密密麻麻的刺刀叢林,驀然間那刺刀叢林中火光閃耀,馬背上的他不停晃動著,就在那匹戰馬悲鳴著倒下的同時,他也帶著如釋重負的欣慰跌落馬下……
戰鬥就這樣結束了。
一萬順軍老營的精銳騎兵全軍覆沒,當然,實際上絕大多數都選擇了投降。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憑著最後的一點勇氣,還有對李自成的那點忠心在支撐著而已,當這一切在明軍的炮火中蕩盡後,投降也就成了必然的選擇,一萬順軍戰死兩千多,剩下包括受傷的在內全部繳械投降。
不過他們緊接著就得到了皇上的赦免,然後被押往徐州。
對於這些人的安置楊豐早有計劃,以後李自成部下主力投降或者俘虜的,都統統扔到東北去充當移民,既然他現在吸引不了移民去遼寧,那就強製性讓這些人過去吧!包括他們家人也都強製性遷移過去,反正遼寧一帶有無數的土地等待開墾,給他們土地,給他們種子,讓他們去黑土地上繁衍生息,讓這些打了十幾年仗的凶悍老兵們,去禍害蒙古王公們還有北方的索倫人,當然也包括躲在山林的殘余旗人們,順便為他抵禦俄國人的入侵。
“陛下,劉芳亮的死屍!”
就在順軍俘虜被一批批押走的時候,朱益吾把劉芳亮的死屍帶到了楊豐面前。
後者身中數十彈,臉上的表情倒很安詳。
“找個棺材殮了吧,就衝他不肯掘黃河,也算是條磊落漢子,然後把他的屍體送回北京去,交給田見秀處置吧,至於那些死的順軍士兵都找個地方葬了,另外傳旨下去,這些人的家屬不予追究,雖然他們造反的確不對,但以前朕受那些奸臣蒙蔽,也的確沒把國家治理好!”
說話間楊豐抬起頭,看著遠處的歸德城,緊接著催動了他座下的犀牛,很顯然接下來皇帝陛下要跟那些奸臣們,好好算算他這筆帳了。
至於那五萬步兵……
在順軍戰敗的一刻,那些士兵們就以最快速度,把他們的將領從馬上拖下來,先一頓拳打腳踢然後拿繩子捆起來,送交給衝向自己的明軍騎兵,然後一個個走上前扔下了手中武器,五萬步兵後退跪倒在地,在那裡俯首等待皇帝陛下的處置。
緊接著皇上騎著犀牛走到他們中間……
“每人去領四兩銀子,都各自回家等著分地去吧!”
皇上一揮手說道。
“謝陛下!”
然後是一片海嘯般的喊聲。
緊接著五萬大軍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皇上騎著犀牛繼續前進。
很快他就站在了歸德城下,護城河對岸,賓陽門的城門以最快速度打開,緊接著大批百姓拖著捆綁結實的侯恂和城內官員士紳走出來跪拜在兩旁,在一片山呼萬歲的聲音中,楊豐緩緩走過了護城河上的小橋,兩名百姓立刻把侯恂推上前,此時的侯尚書已經飽受摧殘,不但被打得鼻青臉腫而且胡子還拔了一大半,嘴裡血乎乎估計牙都掉了不少。
“侯卿,多年不見了。”
楊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
“陛下,陛下新貴當道,不想還記著老臣這舊人。”
侯恂說道。
“你剛剛給了朕那麽大一個驚喜,朕又怎麽會忘記朕的兵部侍郎總督保定七鎮軍務侯卿呢?雖說因為你坐視開封陷落,所以被朕罷官入獄,但你也不用這樣對待朕吧?掘銅瓦廂?你的膽子也真大啊,你的心也真黑啊,你沒有降建奴也沒降闖逆,至少名義上的確沒做他們的官,朕原本不會抄你的家,最多像對待普通士紳一樣收你家的田,可你居然就為了保住這些田地,寧可讓幾百萬人做你的犧牲品,你就不怕掘開銅瓦廂之後幾百萬冤魂纏身嗎?”
楊豐說道。
之前那些老百姓還不知道侯恂準備這樣乾,一聽之後全都罵開了。
侯恂無動於衷。
“陛下寵信奸佞任意妄為,奪士紳田產以逞私欲,不尊聖人之道,以衍聖公為奴隸,自絕於忠臣義士,殺賢德而昵小人,拒君子而親賤民,自恃強橫而凌天下之士,以閹宦錦衣為心腹,棄儒生如草芥,陛下之昏虐可謂曠古未有,縱桀紂亦不過如此,那麽陛下又有何資格要求為臣者盡忠呢?”
侯恂冷笑道。
“忠奸賢德小人君子賤民。”
楊豐笑了笑。
“這好像都是你們自己說的吧?你們說誰是忠誰就是忠嗎?你們說誰是奸誰就是奸嗎?你們說誰賢德誰就賢德說誰是小人誰就是小人嗎?你們說誰是君子誰就是君子說誰是賤民誰就是賤民嗎?你們的嘴可真大啊!但對朕來說好像不是這樣吧?你們說馬士英是奸臣,但朕看到的卻是他寧死不肯降賊,孤守南京城破之後自殺殉國,你們說張縉彥是忠臣結果朕只看到他打開北京城門放賊軍進城。
誰是忠誰是奸?
你們說魏藻德賢德,結果朕派人上門哭求,他隻掏了兩百兩銀子助朕守北京城,城破後他卻第一個跪拜在李自成的面前,還腆著臉說什麽方求效用不敢死,這麽無恥的嘴臉也算登峰造極了,而你們眼中的閹宦小人王承恩,卻陪著朕一起去煤山上了吊。
誰是賢德誰是小人?
你們口中的賢德可是轉眼就被李自成夾出了十萬兩銀子。
他不但不賢,還蠢呢!
至於你們所說的君子,估計也就是衍聖公之流了,要不要朕把曲阜那些吃草根樹皮觀音土的佃戶叫來,訴說一下這些君子們是如何做一個君子的?至於你們所說的賤民,朕身後那些在戰場上迎著敵人的騎兵,寧死不退的都是,是他們跟著朕掃平了君子們幾十年沒掃平的建奴。還有朕剛剛才得到消息,一個前工部低級胥吏和一個前衛所百戶,帶著五百全部由農夫組成的士兵,全部戰死在了銅瓦廂黃河大堤上,那個百戶甚至身上捆著火藥炸開敵人,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阻止你們這些君子們掘開黃河大堤。
君子?
賤民?
那麽你告訴朕,為了一己私利妄圖掘黃河大堤,用洪水淹死千百萬無辜百姓的君子,和為了保護這些無辜百姓,身上捆著火藥和敵人同歸於盡的賤民,”
楊豐頓了一下,然後獰笑著說:“誰更高貴誰更卑賤?”
侯恂默然。
“君子?不是說一個人讀了幾本聖賢書,會寫幾句詩詞歌賦,把八股文章做得花團錦簇就變成君子了!識字算什麽?給朕五十年的時間,朕可以讓這天下所有臣民都識字!只有真正為國為民的人才稱得上是君子!至於爾等,心都黑了的人,讀再多的聖賢書也隻配做一個賤人,爾等不是口口聲聲自詡為清流名士嗎?那朕今天就讓爾等永為濁流,百姓們,把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給朕統統扔進黃河!”
楊豐指著侯恂和身後那些士紳們喝道。
那些老百姓一下子沸騰了。
在那些士紳官員驚恐地尖叫聲中,他們周圍的老百姓興奮地一擁而上,緊接著不顧他們的掙扎抬了起來,然後也顧不上管皇帝陛下了,幾乎整個歸德城的老百姓全出動了,抬著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老爺們,向著遠處的黃河走去,這支龐大的隊伍就像匯聚的河水般,很快吸納了歸德周圍所有鄉村的百姓,浩浩蕩蕩地很快到達了黃河渡口。
就在他們到達渡口時候,一艘從上遊下來的漕船也停靠在了碼頭。
“怎麽回事?”
船上的鄭成功問一名百姓。
“皇上打開歸德了,皇上要把侯恂和那些官紳統統扔黃河裡!”
那百姓激動地說。
“呃,侯兄,看來你和令尊得在這黃河浪濤中團聚了!”
鄭成功看著他腳下的侯方域似笑非笑地說。
侯公子在銅瓦廂被那些暴怒的百姓打得就剩半條命了, 這時候就像一灘爛泥般躺在那裡,要不是鄭成功親自出面阻擋,估計那些百姓早就把他扔黃河裡了,現在聽鄭成功說完這話,他那張豬頭一樣的臉上,倆眼艱難地睜開了一道縫,但還沒等他清醒過來,那名被問話的百姓突然驚喜地喊道:“侯方域,侯恂的兒子在這兒,侯恂的兒子!”
岸邊正在跑去看熱鬧的百姓沒有絲毫猶豫地蜂擁而上,甚至差點把鄭成功都擠進水裡,這些老百姓興奮地把侯方域抬出來,在他的不斷掙扎中舉過了頭頂,數十人喊著號子一起用力,伴著他驚恐地尖叫聲猛然拋向了遠處的黃河怒濤。
可憐侯大才子,堂堂複社四公子之一就這樣劃著一道弧線,徑直砸進了滔滔黃河,在洶湧的浪濤中濺起一點水花,然後轉眼就消失了。
而就在同時,不遠處的無數百姓正在以同樣方式高高舉起他爹和那些官紳,然後喊著號子拋向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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