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在朱元璋這邊僅僅待了一個月,就在徐達和常遇春率領吳軍精銳迅速拿下金華和處州的同時,確認自己在天命候選名單的張士誠毫不猶豫地和元朝劃清界線……
他本來也不是真心投靠。
他之所以投降元朝一是為了騙取當時還在元軍控制下的杭州,二是擔心他和劉福通,朱元璋等人搶地盤時候王保保背後捅他刀子,畢竟群雄之中就屬他位置特殊,元軍要南下必須先打開運河,當年脫脫第一個就是拿他開刀,百萬大軍圍攻高郵,如果不是元朝內鬥,脫脫被解職百萬大軍一哄而散,那一次估計高郵城也會像徐州一樣被屠的,投靠元朝就不需要給其他人頂雷。
但他肯定也是有野心的,坐擁這個時代幾乎最多的人口……
他的確是人口最多的。
他所統治的蘇州,湖州,嘉興和杭州,全都人口過百萬,其中蘇州和嘉興全是兩百萬級別的,而且幾乎沒有真正遭戰火破壞的。
雖然也打過仗。
但沒有大規模戰爭,尤其是最殘酷的拉鋸戰,蘇州被他輕松攻取後就沒再發生過戰爭,剩下地盤尤其是杭州,是他投降元朝後利用達識帖木兒和楊完者之間矛盾,被前者引到杭州襲殺實際上是苗人但也是他最主要對手的楊完者。這個苗人多次打敗他,並且牢牢阻擋著他向南擴張的腳步,結果就這樣被被自己的頂頭上司給出賣了,事實上這場戰爭中元朝方面的腦殘行為還有很多,比如之前把脫脫解職導致高郵城外百萬大軍一哄而散,自那以後元軍就再也沒有能力對付南方的起義軍了。
張士誠殺楊完者後迅速控制杭州,利用元順帝需要他的糧食來救命獲得了太尉的官職,然後把達識帖木兒囚禁,最終徹底控制了蘇杭湖這個堪稱中國最富庶的三角區,這裡面光蘇嘉杭三地加起來的人口就超過六百萬,加上紹興,湖州,部分常州,松江府,北邊的揚州路所屬的通泰二州,他的起家之地高郵,可以說目前他統治著不少於一千萬人口。
不要小看這個家夥,這個家夥無論人口財力都不比朱元璋差,只不過他手下能打的太少。
這是他的軟肋。
他原本還有個最能打的弟弟張士德,但後者被朱元璋俘虜後絕食而死,這樣張士誠手下能依賴的也就是呂珍了,然而呂珍和常遇春,徐達等人比起來明顯差距有些大,尤其是佔據蘇杭這兩個堪稱人間天堂的城市後,手下那些將領們也都養廢了。
這一點他和朱元璋還有陳友諒的差距很明顯,所以朱元璋自始至終也沒把他當做自己最大的對手。
不過張士誠並不這樣認為。
得知自己也在天命候選之列,歌舞美酒中的他一下子振奮起來,毫不猶豫地停下了原本要送往大都的十四萬石糧食,然後把他手中軟禁的達識帖木兒和普化帖木兒,甚至包括一直拍他馬屁自保的答蘭帖木兒和真保,總之這些原江浙行省的主要蒙古官員統統拉出來剁了,然後醃了一船人頭,派他弟弟張士信帶著厚禮趕到應天迎接天使去他那裡。
“安豐之事如何解釋?”
楊豐端坐在仙宮的大殿上看著跪拜的張士信。
“這個……”
張士信看了看旁邊的陳基。
這個與宋濂同門的大儒不慌不忙地說道:“回仙師,吳越王為奸人所惑歸於偽元,位不過太尉虛職而已,江浙軍權歸偽元之行台,進攻安豐之令亦是偽江浙行台右丞達識帖木兒所發,前方眾將不過聽命而已,吳越王此時幡然醒悟,故誅達識帖木兒等賊歸降宋帝以謝罪。”
張士誠已經改稱吳越王。
原本歷史上他是稱吳王,只是這時候朱元璋已經稱吳王,那麽他也就不好也稱吳王,而此時他最核心的控制區基本上相當於錢鏐的吳越,所以乾脆改稱吳越王好了,反正就是個過度而已。
“這樣啊!”
楊豐看了看韓林兒。
“汝欲如何處置?”
他問道。
理論上他不應該管凡人的事,但韓林兒或者說趙林兒是他徒弟,他作為師傅有責任出頭。
“回師尊,既然如此徒兒就不再追究了,只是劉公及安豐死難者家屬尚需撫恤,吳越王終究難逃其責,這些人就由吳越王照料吧?”
趙林兒說道。
“臣遵旨!”
張士信毫不猶豫地說。
很顯然對於他們來說,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之前他們被朱元璋打敗,還打算以每年黃金五百兩白銀三百斤買和呢!安豐逃出來的總共也沒幾個人,一年根本用不了多少錢糧,他們之前還往大都送,今年的那十四萬石都裝船了,現在不往大都送了,無非就是開過來改成給這些人而已。
“那就這樣了!”
楊豐點了點頭說道。
就這樣張士誠之前投降元朝殺死劉福通的事情揭過,他由元朝太尉正式變身大宋吳越王,成為和朱陳明三人並列的諸侯。
然後楊豐登船在張士信護衛下進入江南運河到達蘇州,並且在蘇州數以百萬計軍民圍觀中,先是由趙林兒正式冊封張士誠為吳越王,緊接著楊豐主持祭天典禮,並且授予了他天命玉冊。這也是最後一塊,因為明玉珍拒絕了,所以天命的候選人最終就是陳友諒,朱元璋,張士誠三人,其他那些都沒這資格,楊豐肯定不能也去給王保保一塊,所以未來的皇帝也在他們中間產生,就看他們誰能夠最先打進大都。當然,不僅僅是打進大都,還包括活捉或者殺死偽主,也就是元順帝,哪怕他逃走,在沒有抓到他之前,這個天命所歸仍舊不算完成,總之楊豐發玉冊的任務就這樣完成了,剩下就是這些人各顯其能去爭奪這個天命所歸了。
不過張士誠這裡有個麻煩。
他的軍工基地。
“仙師,除了徐州沒有別的地方了嗎?”
富麗堂皇的吳越王宮內,張士誠小心翼翼地說。
他的生活水平就很高了,這座王宮的檔次遠超其他人,已經真正可以用君王級別來形容,和這個王宮相比別說明玉珍那間破衙門,就是陳友諒給徐壽輝修的皇宮都差得遠。
“為何不能是徐州?”
楊豐問道。
“仙師有所不知,徐州雖然屬於弟子的轄區,但那裡沒有人,之前芝麻李在那裡起兵,後來脫脫率領韃虜南下討伐,把徐州直接殺得變成了一座空城,後來陸聚在那裡招攬些難民才逐漸恢復點人氣,之前弟子攻徐州他接著投降。但因為地處四戰之地,老百姓沒人敢回去,直到如今也不過寥寥一點人,若要重開利國監就必須大量移民,畢竟開礦冶鐵都需人,而且還得保衛徐州,之前弟子誤投韃虜故此那裡沒有戰事,可如今王保保一旦解決和孛羅帖木兒的交戰,必然會南下進攻,徐州首當其衝也不安全。”
張士誠說道。
他說的倒的確是實話。
徐州之前被脫脫屠城,幾乎可以說殺成了鬼城,後來陸聚在那裡招攬些流民才有點恢復,這個家夥在那裡一沒實力二不想死人,所以誰去他都立刻投降,之前投降張士誠,後來又投降元朝,再後來投降朱元璋,而且還是朱元璋手下的名臣列入明史的。
但這點時間那裡根本不可能真正有實質性恢復,依舊人口少得可憐。
徐州人口的真正恢復,是後來朱元璋的軍屯,尤其是滅夏以後,把夏軍部分主力強製性遷移徐州,從那以後徐州才開始真正人口繁盛起來,而此時張士誠要開發徐州的鋼鐵業必須大量移民,另外還必須大量駐軍以保護這個鋼鐵基地。畢竟徐州向北就是王保保控制區,雖然這時候王保保顧不上管南邊,但那只是他忙於和孛羅帖木兒內戰,而且之前張士誠畢竟也是元臣,大都那邊還指望他繼續送糧食呢!但以後就不行了,王保保一旦解決孛羅帖木兒,那麽肯定會先攻徐州的。
“那就移民好了!”
楊豐無所謂地說。
他選徐州就是為了這個,否則漓渚又不是沒有鐵礦。
“仙師,弟子在蘇州其實也能弄到煤鐵,就是量少了一點而已。”
張士誠說。
“那不就是了,陳友諒那裡一天就能出十幾萬斤鋼鐵,其中三成以上是精鋼,你在這裡能保證有他一樣的產量?”
楊豐說道。
張士誠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他的控制區不包括長興,他倒是想打可惜被徐達揍回來了,所以牛頭山那座煤礦別指望,太湖周圍雖然還有產煤點,但數量極少,鐵礦石也是靠紹興那邊山裡搜集,而且品質不好,根本和大冶那邊沒法比,所以哪怕楊豐也給他建同樣的冶鐵爐,他也很難達到陳友諒那裡的產量。
“那你憑什麽戰勝他?”
楊豐說道。
“以後的戰爭全部火器,甚至就連炮彈都得用鐵鑄,打仗比的就是誰的鋼鐵多,陳友諒一天能產十幾萬斤鋼鐵,而且據說他自己也在學著建同樣的冶鐵爐,今年年底就能保證一天產超過二十萬斤,他的士兵不僅僅是火器,甚至還要全都配上新式板甲,他還在鑄造專門攻城的大炮,一枚炮彈就重二十斤,最多兩年後他就能武裝起幾萬這樣的軍隊,那麽你要如何用只有他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的鋼鐵產量搶在他前面打敗敵人?”
他接著說道。
張士誠一陣憂傷。
“你這附近沒有大鐵礦,更沒有大的富鐵礦,同樣也沒有大的煤礦,只有徐州才有,但你卻因為不願意移民而放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爭的是天下,是皇位,是萬世之基?”
楊豐無語道。
“弟子,弟子立刻就去組織移民!”
張士誠說道。
的確,他是要爭天下的,一切都要為這個原則服務,不就是遷移百姓嘛!他的治下有上千萬人,遷個幾萬人算什麽?更何況淮北一帶同樣有無數良田,本來就是可以開墾,至於駐軍保護更簡單,正好在那裡編練一支北伐軍,把徐州變成前進基地,這樣他還獲得了超過陳友諒和朱元璋的優勢……
從徐州進軍大都這距離可短一大截。
“那你就去忙吧!”
楊豐滿意地說。
這就是他要的結果。
實際上不只是張士誠,這時候其他兩家都在向北移民,或者說打造北方的前進基地。
尤其是陳友諒在製造出第一批燧發槍和大炮之後,已經開始向河南進攻,而且首戰就用大炮輕松拿下南陽,或者說嚇得城內投降了,他同樣也需要一個北伐的前進基地,畢竟他也不可能將運輸線從武昌起,他的目標應該是洛陽,奪取洛陽堵死崤函道,然後從南陽開始陸路向洛陽運糧,在那裡建設一座巨大的糧庫同時以軍隊屯墾, 用一到兩年時間完成物資儲備,然後以洛陽為起點陸路北伐。
而朱元璋也在做兩手準備。
他對於楊豐的跨海遠征計劃心存疑慮,畢竟從沒有人這麽乾過,所以他同樣開始以安豐為起點轉移他的軍隊主力,同時向淮西一帶移民並疏浚淤塞嚴重的水路,準備必要的情況下向北一直通到汴梁重新打開潁河與蔡河水運線,然後以汴梁作為備用的北伐起點。
這樣算起來三家都已經開始了行動。
而原本這時候正在大戰中,甚至未來還得持續多年血戰,導致無數人死亡的長江兩岸徹底恢復和平,所有城市和鄉村都開始轉入了生產和建設當中,戰場則向淮河以北移動,三家諸侯的數十萬大軍就像推移的潮水般向著河南蔓延。
而此時的北方,準備自陝西出商洛道討伐陳友諒的孛羅帖木兒,卻在藍田遭遇王保保部下阻截,孛羅帖木兒要求王保保所部撤出潼關遭到拒絕,就在同時孛羅帖木兒派出大將竹貞進入京兆,緊接著王保保與李思齊聯軍攻京兆,竹貞不得不出城投降,孛羅帖木兒與王保保之間戰火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