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宣看到陳阿福探究的眼神,也沒有馬上給出答案,而是繼續說道,“我七歲的時候,聽我爹回來說,我可能會被皇上指給六歲的九皇子為伴讀。九皇子的出身不高,他的生母是單婕妤,母子兩人都不得皇上寵愛。我娘非常擔心,九皇子經常被中宮所出的八皇子欺負,她怕我被牽連。那時,我爹在禦林軍任正三品的將軍,專門負責貼身保衛皇上,官位雖然不算太高,但頗得皇上信任。我娘想讓我爹去跟皇上求求情,能不能換一個皇子,被我爹狠狠訓斥了一頓。那是我娘被罵得最狠的一次,我娘都哭了……”
楚令宣了陳阿福一眼,又轉換了話題說道,“我們家,我太祖父極具韜略,文武全才,是當時僅次於袁大人的將領。他曾經官至正一品的大都督,不過很早就辭了官。他對我爺爺的教育並不重視,認為我爺隻把家守好,不要敗了即可,家裡也不一定非要聖寵不斷。那二十年間,我們楚家從京城的頂級豪門勳貴之一,降到了中等門戶。而我爹卻是他老人家手把手親自教導的,以至於我爹都做到禦林軍統領的時候,我爺還是個從三品的驍騎參領。所以,我爺便把永安侯的爵位也傳給了我爹。正當我爹的仕途越來越好,我們楚家要徹底翻身的時候,卻遭受了滅頂之災……”
榮昭公主是馬淑妃所生,馬淑妃無子,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她是皇上的長女,也頗得皇上喜愛。她比楚侯爺楚廣徹小了整整十歲,在她十歲時就發下誓言,非楚家大郎不嫁。小小年紀,就經常在楚廣徹當值的時候想方設法見上一面,搞得楚廣徹煩不勝煩。她十五歲的時候,皇上不顧她的哭鬧,下旨把她賜婚薛駙馬。幾年後,薛駙馬病死,她便帶著女兒長住淑妃的紫霞宮。
那時,楚廣徹三十一歲,已經是大順朝最年輕的侯爺兼禦林軍統領。楚侯爺只要一進宮就提心掉膽,時刻防著榮昭從哪個犄角旮旯鑽出來跟他來個偶遇,說幾句表白的情話。
一天,二皇子招他去一趟,說八皇子和九皇子在他宮裡打起來了,我被打破了頭。那時二皇子摔傷還沒有痊愈,偶爾會讓八皇子領著另幾個皇子去他宮中玩耍。
楚廣徹便去了。哪知道他被內待帶進一間屋子,看到一個穿著楚令宣衣裳的人爬在桌子上,他剛走過去,那人便抬起頭來,竟然是榮昭公主。楚廣徹趕緊轉身往外走,卻被榮昭從後面攔腰抱住。這時,二皇子帶著一群人走了進來……
那天是馬淑妃生辰,王皇后、周貴妃,以及幾個妃子在紫霞宮中為馬淑妃慶生,聽說楚統領和榮昭在二皇子宮中私會被發現,都趕了過去。
這件事又鬧到了皇上那裡。這麽低劣的劇情,不說皇上知道楚廣徹是被設計的,其他人也都能猜到怎麽回事。
二皇子還去皇上面前痛哭流涕,承認是他設的局,說是心疼皇妹,架不住她的哭求,甚至以死相逼,才幫著幹了這種傻事。他後悔了,請皇上責罰,雲雲。
但榮昭是皇上的長女,是淑妃唯一的女兒,始作俑者又是王皇后所生的兒子,皇上正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又傳來一個噩耗。
十三歲的九皇子跟十二歲的十皇子打著玩的時候,被人從假山上推下來摔斷了腿。十皇子的一個太監似乎發了狂病,竟然趁亂拿著一塊大石砸了九皇子好下下,把他的腿骨都敲碎了。
三天后,皇上給楚廣徹和榮昭賜了婚,原楚夫人羅氏被逼出家。楚令宣暴怒不已,跑去邊關找三叔楚廣開從了軍。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
但我們都猜測,九皇子也是二皇子謀害的。我們始終弄不清楚,我們楚家跟二皇子沒有任何恩怨,我爹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了禦林軍統領,但我們楚家並不是權傾朝野,根本不值得二皇子費這麽大勁來搞垮。九皇子的出身又低,也礙不著他,他完全應該去對付周貴妃所生的三皇子和五皇子。而且,之前他們一直是對立的,二皇子受傷有可能就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乾的。可奇怪的是二皇子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卻毫無征兆地打了我們楚家一個措手不及……這些問題一直縈繞在我心裡,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是在我們定親的前一天,我爺爺來了定州府,我才知道答案。我爺爺也是在去跟我爹說我們的婚事時,才知道的……”送走楚令宣,陳阿福心情異常沉重。為袁家的冤魂,也為自己被攪入其中的不明未來。開始,她還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帶著有故事的大寶嫁進楚家,是給楚令宣找事了。現在才知道,楚家給她找的事更大。
她先還納悶,她和楚令宣的婚事怎麽那麽容易就得到了楚家長輩的首肯。都說古代人的門第關念極重,那樣的世家大族為何會接受她這種身份的媳婦。卻原來,自己被拉入漩渦中還不自知。
這種被利用的感覺,真不好。
“六年前,皇上醉酒,又寵幸了九皇子的生母單婕妤,翻年的二月二十七,卻生下一個死胎……”
這段話一直縈繞在陳阿福的耳邊,揮之不去。
“娘親,你怎麽一直站在窗邊啊?是在等金寶它們嗎?這麽晚了,它們今天定是不會回來了。”躺在床上的陳大寶說道。
為了怕他亂動,他的腿是放在一個小木架上的。他側臉看著她,嘟著小嘴,瞪著大眼,模樣可愛極了。
其實,把她拖進漩渦裡的是這個小壞蛋。在王氏把他抱回家給自己當兒子的那一刻起,她就被攪進那個局裡去了。
若她依然是那個傻阿福,被利用了還不自知。若真的有朝一日這一方失敗了,大寶的身份不暴露則罷,若暴露了,傻阿福和陳家也必死無疑。只不過,他們死了,都不知是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