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急地盯著為首長官想要辯解,張口卻又幾次閉上。我剛剛才意識到,原來自己連最基本的事情原委都不清楚,這要如何辯解?
大概為首的對張口卻啞然的罪犯言狀早已司空見慣了,他沒有再看我,而是徑直吩咐擒我的士兵將我銬上押至審訊室。
風剮過鬢角,頭疼欲裂。我茫然環顧四周,覺得這啼笑皆非的人生今夜就要交待於此了。
上來的兩個大兵毫不含糊,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就往前拖。
我本能地往地上蹲坐。大概旁邊的兩個人沒想到我會忽然杵這一下子,手滑了力,我順勢跌坐在地上。
這一坐,隻覺得周圍人人都那麽高大。那麽多大人,卻都是來對付我的。
這麽一想心頭就止不住地又酸又澀。半個多月前我還被爸爸捧在手心裡,怎麽短短十幾天的功夫什麽都變了?啊?爸爸,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啊?
當然不可能有任何聲音來回答我。
剛才那兩個大兵惱怒地半俯下身,一人一條胳膊地把我拎起來往前拽著走。
我沒有再反抗。
踉踉蹌蹌的時候,我想,如果我爸爸在天有靈,看到我現在這樣應該挺難過的吧。
畢竟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什麽都沒做成。
聯合政府的審訊室和電影裡演得都差不多。我被押進去的時候已經有一個女探員坐在前方問訊桌後了。
她問了很多問題,每一個都劍指販毒。而這些問題我只能答“不知道”。
到最後她已經問煩了,而我越答就越心灰意冷。
最後她問,“你是乾這個的,應該知道聯合政府正在嚴厲打壓金三角地區的。我知道這裡頭有許多娃娃兵和幫人販毒的小孩,不過你是我們抓到的第一個。你還不到十四歲,法不及幼,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跟我們合作,供出毒品來源和今晚事情真相,我們會挑選合適的警員送你去安全地區的機構,在那裡重新上學;二是你依然什麽都不肯說,我們只能一直限制你在聯合政府的功能區活動,直到有人來對你這件事負責。”
說完之後她抿起嘴唇看我,滿臉克制的鄙夷。
我縮在銬椅上,糾結無措。
砝碼只能押一次,無論對錯,事情都將自己形成它的走向。
叔父說要為我找一個師父。說辨光與父親交情頗深,且是父親海外生意的一個重要牽線人。然而我現在隻身落險,叔父不知所蹤。
探員說要給我指條明路。可是這條路究竟通向何方,走起來難不難,她全部略過。
“請你們致電給M國大使館。”可能這是從進來開始我說得最完整的一句話,負責審訊的女探員已經木然的臉上居然有些激動。
她身體前傾,語氣和音調都比適才更輕緩,“這沒有問題。不過,你得先說明打這個電話的理由,”她盯著我,繼而語調一轉,“如果你是想說服大使館出面交涉保釋就趁早費那個心思了。這裡是聯合政府,你不是因為犯案才坐在這裡,你觸碰的是國家的外交尊嚴。”
我頓一頓,努力平複著響如擂鼓的心跳。我不懂交易該怎樣去進行,更不擅長拿捏談判的姿態。不過有一點現在我非常明白,談判,就是雙方亮牌的過程。而交易,則是置換籌碼。
可是這局棋裡我手中有何曾有過一張牌?
沒關系的。
“為什麽別人偏偏選我來送死,你們就不想知道嗎?”
她看著我,神色終於變得鄭重了些。她點點頭,然後對著監控打手勢示意。隨即有一部無線電話被送了進來。
我緊捏已經撥通的電話,硬著頭皮聽開頭那一長串的電腦英文女聲。
經過了幾步分機轉接,電話終於接通。我聽著那一聲“喂”,腦子裡一陣一陣地發懵。
不用看也知道,對面的女人一定目光炯炯地盯著我。
我嗓子發乾,“您,您好。你還記得我嗎,下午那個和你保持通話的女孩,在酒店裡。”
聽筒裡的男聲呼吸粗重,沒有說話。
我心裡一下子竄起火來,說話也快了起來,“十分對不住,我現在人在聯合政府的審訊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