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十月了, 不過, 鳳凰市的氣溫不低, 天嘉提議下車走走, "我也是老鳳凰了, 有五十多年沒在鳳凰的街頭轉過了, 你們餓不餓?”
他都這麽說了, 大家相互看看, 只能齊齊點頭, "倒是不怎麽餓……”
下車地點, 就在寧家巷附近, 天嘉打頭, 領著眾人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一溜平房前, 老頭站在屋外, 凝視著房子, 久久不肯說話, 眼中隱約有淚花泛起。www..
"爹……”喜藍見狀, 趕緊上前扶住老人, 緊跟著頭一轉, 像向瑞遠使了一個眼色。
瑞遠是家長房長支這一系的裡長房長孫, 平日裡深得老爺子的喜愛, 眼見爺爺的情緒有些激動, 他當然要想辦法勸解。
"陳主任, ”他一轉身就找上了陳太忠, "呵呵, 這幾棟房子能保存下來, 還是多虧你了, 謝謝了啊, 你看我爺爺多高興……”
陳太忠本來還在張玲玲身後站著呢, 聽到這話, 也沒往前走, 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 "呵呵, 湊巧……只是湊巧而已。”
"對了, 聽說當天, 你還跟警察發生了衝突?”瑞遠可不管他的表情, 他的目的是引開爺爺地注意力。"嗯, 好像……你還受了點小傷?”
睹物思人, 天嘉只是一時有點傷感而已, 這種情緒對老年人不好, 好在他也沒有沉溺進去, 聽到孫子這麽問, 禁不住也回頭看看陳太忠。
"小傷?沒有啊, ”陳太忠很陽光地笑了笑。"鳳凰市的警察, 怎麽能讓我受了傷?”
笑容很陽光, 但話很陰險, 他暗示在鳳凰市警察的素質不是很高, 其用意無非是告訴對方:這裡的投資環境, 未必就有你們想的那麽好。
誰知道, 瑞遠聽到耳中, 卻是另一種味道了。事實上, 不止是他, 所有的人都以為此人在說:鳳凰市的警察不行, 若是鳳凰市散打隊的……也許就可以讓他受傷!
"哦。怪不得他們說你有功夫呢, ”瑞遠從別人口中, 很詳細地了解到了那天地經過, 倒是沒有覺得他托大, 反倒是很開心地問了起來, "能不能教我兩手?”
"你?”陳太忠上下打量他兩眼, 發現對方已經是三十出頭的人了, 肚子也有了一些, 於是咂咂嘴搖頭。(網)"不行, 別說你年紀大了, 就是你這身板也不行, 要想學我的功夫, 呵呵, 那得下輩子了。”
這話話說得實在是夠難聽的。不過, 他是故意的, 這下, 你們還不得生氣?
別說, 這話一入耳, 還真把瑞遠噎得夠嗆, 他登時就愣了一下神, 我只是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說說, 你這人, 說話怎麽這麽嗆啊?
"哈。陳主任果然是性情中人, ”瑞遠的二叔喜藍眼見氣氛有些尷尬, 生恐自己這個侄子說出什麽不合適的話來, 馬上插嘴打圓場, "呵呵, 想說就說, 夠直率!”
天嘉也在遠處點點頭, 一點都沒介意陳太忠的話。
瑞遠也是了不得地人物, 略一錯愕, 旋即微笑著點點頭, "呵呵, 這倒是我冒失了, 對了, 陳主任, 那三個警察, 最後怎麽樣了?”
"呵呵, 你的消息, 倒是很靈通啊, ”陳太忠笑著看了他一眼, 不過, 那眼神中, 似乎還藏了點什麽別的東西。
下一刻, 他長歎一聲, "唉, 還能怎麽樣, 內部警告一次而已, 他們是受蒙蔽的, 蒙蔽……呵呵, 真是天大地笑話啊, 虧得是我, 換個平頭百姓, 他們就是正當地執行公務了!”
壞話一旦說開頭, 那也是有慣性的, 陳太忠說得興發, 再次長歎一聲, 打算說出記者到來的下文, "就算是我, 也差點被抓走, 幸虧當時……”
你這是在引資還是在攆人啊?張玲玲實在聽不下去了, 終於輕咳一聲插嘴了, "先生, 這件事呢, 市政府一開始的重視程度不夠, 因為誰也沒想到, 家還會再回來, 沒有原告的話, 在我們看來, 內部協調一下就可以了……”
說這話的時候, 她看都不看陳太忠一眼, "當然, 現在你們回來了, 想重新追究這件事的責任的話, 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非常肯定地, 若是能拉住這麽一大筆投資的話, 重新處理一下這事, 根本不存在任何
, 幾個隱藏在人民警察中的敗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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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這個我們早就知道了, ”瑞遠笑嘻嘻地接過了話頭, "陳主任說的是事實, 這種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性格, 才是鳳凰人對老鄉該有的態度。”
話語中, 他竟然對陳太忠十分地推崇, 張玲玲聽到這話, 登時就愣在了當場。
事實上, 家人在懷揣巨款來大陸尋找投資機會之前, 就對大陸做了一些市場調查, 當然, 以他們所處的環境, 決定了他們耳中聽到地, 多是一些被有心人扭曲了的消息, 在那個年代, 中國被西方國家妖魔化得非常厲害。
不過, 縱然是如此, 可這個市場是如此之大, 大到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所以才有了家祖孫三代的大陸之行。
可惜, 他們懷揣巨款的消息, 最終是不脛而走, 於是, 他們所到達的地方, 當地政府無不竭誠以待, 千百張嘴都在自誇自讚, 這種情況下, 家人想要得到點真實的消息, 真的是不太容易了。
千百年來積澱下的世家文化, 讓他們非常明白地, 世上不但沒有什麽完人, 也沒什麽完善的社會制度, 制度有缺陷並不要緊, 關鍵的是, 大家該用什麽樣地手段去迎合, 去應對。
於是, 在面對這種到處都在自誇自讚的情況時, 他們真的有點茫然了, 條件惡劣點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們想知道真相, 只有知道了真相, 才能讓他們放心大膽地投資!
有類似忌憚的, 並不僅僅限於家, 好多海外的世家, 都有如此的困惑。
沒成想, 來了鳳凰市, 反倒是遇到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漢, 不但曾經維護了家的宗祠, 還什麽事都敢心直口快地說出來, 這種情況, 簡直是太難得了, 怎能不讓家老小打心眼裡高興?
事實上, 家在鳳凰市有內應, 這點小事, 就算刻意隱瞞, 他們也能知道內情, 是的, 他們在意的, 只是一個態度, 一個赤誠的態度!
既然此人敢在這件事上不作偽, 那麽, 他說的其他事, 也肯定會有相當的可信度, 至於那幾個小警察——說句實話, 家還真沒放在眼裡:不知者不怪嘛。
於是, 陳太忠在家人的心目中, 就不僅僅是維護了家宗祠的恩人那麽簡單的人了, 他還是一個功夫好手, 是一個敢作敢當也敢說的人。
這種人的存在, 對於兩眼一抹黑的家人, 是彌足珍貴的, 其品德可貴之處, 比之拯救了氏宗祠的義舉, 也不遑多讓。
人家既然有了這種認識, 陳太忠再想怎麽抹黑鳳凰市都沒用了, 沒錯, 一點用都沒有, 不過就是一些權錢色之類的交易, 再加一點幕後黑手而已, 這世界原本就如此, 走到哪個國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規則之所以存在, 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 家人不怕任何規則——明的或者暗的, 他們只怕自己不知道規則, 從而無法規避風險!
於是, 接下來的旅程, 就很奇怪了, 陳太忠不停地刺激家人, 同時不停地在講鳳凰市的缺陷, 可憐的張玲玲張科長卻是在不停地東遮西掩, 像足了一個疲於奔命的消防隊員, 而家祖孫三人, 卻是不住地欣欣然點頭。
真是一副實實在在的賓主盡歡的樣子!
有這個結果, 實在一點都不奇怪, 家祖孫來大陸的時日不短了, 平日裡盡是見到一些軟骨頭的家夥, 眼前有個不買帳的, 讓他們越發覺得此人的可貴, 再加上張玲玲不住地拾遺補缺, 這種配合實在是……要多完美有多完美了。
幾天的考察期, 轉眼就過去了, 家祖孫不得不離開, 只是, 在離開之前, 天嘉看似隨意地說了一句, "鳳凰市有陳太忠這樣的好小夥, 投資的話, 我當然是願意回老家來!”
立場這麽明顯的話, 他在任何城市都沒有說起過, 這個近似於承諾的語言, 登時引起了鳳凰市高層的嚴重關注。
當然, 既是有了這樣的結果, 陳太忠在接待老時說的那些怪話, 發的那些牢騷, 就成了一種策略, 是的, 非常高明的、投其所好的策略。
別的地方為什麽留不住家?因為他們只知道自誇了, 殊不知褒貶結合、明貶實褒的迂回戰術, 才是能最打動人的!
這個陳太忠, 該換個位置了, 是的, 這個人應該大用一下, 起碼, 在家投資之前, 要將其拔高到一個相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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