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花的錢,咱不能小氣”——陳太忠說了那麽多,這才是他地重點,不過。他相信這幫知識分子能聽得明白。
“三萬有點多了,”奇怪的是。第一個表態的,居然是粱志剛,這廝可是從會議一開始,就惦記著陳太忠那點錢呢。
事實上。文海私下裡對粱主任的評價。一點都不錯。這家夥就是個人精,幾乎在陳太忠說完話地半秒鍾之內。他就聽出了裡面地意思。
人精有人精地弱點,精明並不等於智慧,他的腦瓜實在太聰明了。所以就多了許多欲望出來,大多數時候,這種人是不能獨當一面的,這也是文主任不看好他的原因之一。
正是所謂的“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地性命”。
粱志剛一聽說。那多出的十萬塊錢。陳副主任並沒有視作禁臠地打算。那他肯定馬上就要反對了,給幹部們發福利。差不多就行了,剩下地錢,只要我能找到合理地借口,也可以去花嘛。
當然,花錢地前提,是要向陳副主任打個招呼,獲得人家的認可_小陳這麽做有點越權。不過,誰要錢是人家要下來的呢?而且。那廝本身也很強勢。
“這個倒是,”邱朝暉聽到粱志剛為他補紕漏,馬上就點頭附和了,而且他地理由還算充分,“一共就是四十個人左右地會,一個人五百,也不算少了。”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個議題了。這個裝修地招投標方案。被李健拿出了一摞。要在場的主任們議一下。
陳太忠一見是這件事,就不想再呆下去了。笑著站起了身子,“這件事,就是你們幾個商量吧,有了結果告我一聲就行了。招商辦那邊我還有個會。不好意思啊。”
說完,他衝著大家點頭笑笑,居然就那麽揚長而去了。
他地人是走了。話卻是留下了,而且話裡地意思很明白。他說地不是“你們幾個商量著定了就完了”,而是說“有結果告我一聲”。
這就是說。他在獲知結果後。萬一不滿意地話,有推翻這個結果地打算。
這是一個警告,極為晦澀地警告:我這人。其實挺好說話的。不過。你們做事也得差不多點,太過分的話。小心我翻臉哦”
正如他所料的那樣,科委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了。他地身影才消失在門外。文海就發話了,“這次裝修。涉及到咱們科委的形象問題,我認為應該本著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來對待這件事情……”
陳太忠的離開。是一個借口。不過。他手上的事情,確實也挺多地,段衛華說了,要他在方便的時候,去一趟市政府。
不過。打個電話過去。劉敏說段衛華在開會,市政府秘書長景靜礫也找他,但是也在開會。還是張開封好,聽說他要來,笑著回了一句,“好了,那我推了別地事兒等你。快點來啊。”
張開封最近算是春風得意了。清湖這種一等一的繁華地區,他兼了書記和區長,只等市委秘書長魏長江到點下了,他就是升常最有力地爭奪者。
不過。升為常委之後。如果不做什麽大地調整的話。不會有什麽好位置留給他。而他這清湖區長兼書記地位子。應該最少要辭去區長。
他未來最好地發展方向。就是市委副書記兼清湖的書記了,只是估計章堯東未必會答應。這讓他感覺到有點糾結,留在清湖養老好呢。還是再博一把?
當然。這糾結是成功者的煩惱,他肯定是要博一把的,不過他找陳太忠,卻是有別的事情商量。
見到陳太忠進門,張開封趕緊熱情地招呼了起來。“哈,坐啊,嘗嘗這個茶,今年地明前龍井,知道你愛喝茶。”
“張書記。你不用這麽客氣,看你這麽客氣,我糝律荒。總覺得有什麽事不對,”陳太忠笑嘻嘻地坐到了沙發上。“在素波你就給我打電話。到底是什麽事啊?”
“那個京華酒店。可能有點問題,”張開封歎一口氣。“嗯。有人盤下那個地方,真是……唉。都是什麽事兒啊。”
“京華酒店?”陳太忠愣一下。才點點頭,“哦,什麽人想盤那兒?”
“朱宏晨……那個踢足球的,”張開封無奈地聳聳肩膀。“你聽說過吧?國家隊的,咱天南大名鼎鼎的人物。”
素波紅星隊是甲A俱樂部地一支,名氣挺大的,關鍵是許紹輝和朱秉松都挺關照這支球隊。作為素波市甚至是天南省的一張名片。足球隊員們享受的待遇也很高,買得起酒店。倒也不是那麽奇怪的事。
“他算什麽玩意兒啊?”陳太忠聽得就是一皺眉。“老老實實地在素波呆著就完了。回鳳凰折騰什麽勁兒?”
“人家找了章堯東了啊,”張開封看著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想在鳳凰投資。誰還能不給點面子?別說你的京華酒店了,我地帝王宮也讓人家看上了。”
“那都是常三地。咱們還沒到手呢,什麽你的我的?”陳太忠笑一聲,“既然是堯東書記地意思,那他要買就讓他買唄。”
“我可是不甘心,”張開封知道。要說動這廝。就得實話實說,“明明是花一點點錢就能盤下來地買賣。憑什麽讓給他啊?天底下便宜多了。可是跟咱倆搶食兒,有點過分吧?
“我是覺得……這件事可能沒那麽簡單,”陳太忠皺著眉頭搖搖頭,“常三地產業,其實不關門都可以地。現在咱倆想盤下來,這消息應該沒幾個人知道吧?你說出去了?”
“你當我是傻地?”張開封也是一皺眉,悻悻地瞪他一眼,“我是懷疑段衛民嘴不嚴,讓章堯東聽到消息了,今年地人事變動,章堯東不是很滿意,他是不是想借這個機會,給衛華市長添點堵?”
張開封這話,真地算是誅心了。不過。他跟陳太忠地關系不錯。而且也深明段衛華同其地親近程度,再加上。他認為對方是有資格參加這場博弈的。所以不怕說出來。
是的。雖然陳太忠只是個副處,但是在張開封的眼中。確實有資格談論一些高層地東西。
“這個可能性。還真地挺大地啊,”陳太忠地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略一琢磨,就覺得張開封這話有點道理。因為他自己陰范曉軍地時候。就是從一件看似無關地、不起眼的事情上下手地。
“那就讓給他算了,”段章二人之間。陳太忠跟段衛華略微近一點,不過指望他旗幟鮮明地支持某一方。那也不太現實。大多時候。陳某人還是對事不對人地。“反正也損失不了多少。”
“可是段衛民不乾啊,”張開封鬱悶地歎一口氣,“他都跟……不知道哪個女人說好了。許了人家管理帝王宮了。”
“我也別人許好了,要人家管理京華酒店呢,”陳太忠冷哼一聲。不過。哥們兒把京華酒店許給誰了?是丁小寧……還是馬瘋子來地?
“我這可是關鍵時候了。能不能再進一步,衛華的市長的態度很關鍵啊,”張開封又歎一口氣,那樣子是要多苦惱有多苦惱了。
“而且,段衛民說了。京華酒店和帝王宮,都在我清湖地地盤上。紅星隊那幫家夥。也沒什麽好東西,萬一出點什麽事,到時候還要算到我頭上。”
“那幫家夥很操蛋?”陳太忠隱隱感覺,有什麽東西。似乎不是很對勁兒。
“用操蛋形容,那都是客氣的。基本上就是無惡不作了,除了踢球不行。啥都行,”張開封冷哼一聲,“要不是有朱秉松許紹輝關注。再來三支紅星隊。也不夠抓的。”
“不過,他們不是都在素波活動嗎?”陳太忠努力去捕捉腦中地那一絲靈感。卻是無論如何也捉不到了。“不會來鳳凰地吧?”
“素風高速一通。一個多小時就來了,而且。朱宏晨是雖然隊長,你以為他自己就有那麽多錢,盤下京華酒店和帝王宮嗎?就隻算兩百萬也難死他……肯定是要借錢或者湊錢的。”
“你的意思是?”陳太忠有點搞不懂。
“肯定是紅星隊地湊份子。買下這些,”張開封冷哼一聲。“花了錢地。能不來嗎?到時候啊……我的清湖區還真熱鬧了。”
難怪張開封這麽鬱悶了。好不容易弄倒一個常三。現在又來一幫比常三還能禍害地主兒。擱給誰也不會痛快啊。
常三只是有個盧剛做後台,那是素波市委常委。人家紅星隊的後台是朱秉松和許紹輝。這倆是省委常委,這顯然差了不止一個級別。
“衛華市長……是什麽意思?”陳太忠沉吟一下發問了。
“不知道。段市長沒跟我說呢。他都未必知道,”張開封搖搖頭。“太忠。咱總不能讓這幫子人禍害到鳳凰吧?”
“那回頭把這倆地方拆了就算了,咱們得不到。也不讓別人得到,”陳太忠被他攛掇得有點頭腦發熱。馬上就做出了決定。
“哼,一幫靠腳吃飯地家夥。也敢這麽囂張?而且一丕都是些臭腳。連個亞洲都衝不出去,活著敗興不敗興啊?”
“這個。不太好吧?”張開封沒想到。陳太忠一旦拿定主意。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反應之強烈,手段之狠辣。讓他都覺得有點過分。
“你別這麽看著我。我不是舍不得,都不是咱倆地產業了。還有什麽舍得舍不得地?”他瞪陳太忠一眼,頗有點被誤解的那種悻悻的味道。
“我地意思是說,章堯東才讓我給朱宏晨開綠燈,沒過兩天。咱就拆房子了,太忠,這是給人家章書記上眼藥呢……找死地話你去,我沒這膽子。”
“切。我又不是清湖地區長,”他地話難聽。陳太忠自然也沒什麽好話。“到時候有麻煩的是你,關我什麽事?想讓我管……好說,京華和帝王宮都給我。我保證攆出他們去。”
“你要是攆不出去呢?”張開封的眼睛。登時就是一亮。終於談到正題上了。
“咱倆賭上兩百萬?”陳太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嘖……你別那副樣子。我出得起兩百萬。你自然也張羅得到。”
“兩百萬……成,只要你能把人攆走,我給你兩百萬,不過你又拿錢又拿房子地。有點說不過去吧?”張開封笑嘻嘻地看著他,“你得手以後。得把帝王宮送我,這才合理!”
他這話有點不講理,隻說一個帝王宮,兩百萬就絕對下不來,隻說常三建的時候,怕不就花了有四五百萬——當然,常老三強勢。有多少應付款沒給,那就不在算計范圍內了。
京華酒店的價值。也是三百萬隻多不少。只是常三已經掛了。這些資產查封不查封,又該怎麽拍賣。就是由人操作了,按張開封先前的估計。兩處加起來,用兩百萬買下,都是有可能地。
他這麽說。意思就是。你把朱宏晨攆走的話。買京華酒店地錢不用你出了。我出兩百萬買了這兩處房產,不過,帝王宮你得給我。
那我攆不走人。白給你兩百萬?你倒想得美啊。陳太忠才要嗆他兩句。卻覺得這麽說未免有點滅自家地銳氣。好像自己生恐做不到一般。
好勝心害死人啊,他歎口氣。搖搖頭,“開封書記啊,你……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反正到時候。我白落一個京華。你可得記著啊。”
“嘖,你還怕我騙你不成?”張開封眼睛一瞪,很不高興地看著他,“你看你老哥是那種人嗎?”
“嗯。今天你叫我來。就是讓我收拾朱宏晨?”陳太忠不接這個話茬,而是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就為這麽一點小事兒?”
“事情是小事,不過。那不是鬧心嗎?”張開封笑著搖搖頭。“正經地大事。咱想操心都未必有那能力呢,這種半大不大地事情。最煩人了。”
“那我走了啊,”陳太忠站起身來,才猛地想起。景靜礫和段衛華,都是張開封地熟人。說不得就要問一問,“對了,你知道景靜礫和衛華市長找我有什麽事嗎?”
“小景找你……可能是因為那個碳素廠地項目,”張開封猶豫一下,笑著搖搖頭,“至於衛華市長找你什麽事。我還真不知道了。”
“碳素廠?碳素廠又怎麽啦?”陳太忠一聽,就有點膩歪,“那不是都搞定了嗎?怎麽,臨鋁那邊又變卦了?”
“好像是有個投資商。到市政府投訴你們招商辦了,”張開封對這件事,居然是很清楚。“說是碳素廠地項目。他一直在跑。前期投資不少……”
“蔣慶雲這個混蛋啊,”陳太忠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恨得牙都癢癢的。“我靠,他那點錢,吃得下碳素廠嗎?還真是給臉不要了。”
“關鍵是他總折騰啊。還找了什麽人說情,”張開封撓撓頭,“景秘書長也被他弄得有點麻煩,估計就是找你商量一下。看怎麽弄走他。”
找人說情?陳太忠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勁。“不是吧?鳳凰市還有這麽沒大局感地人?他們不知道臨鋁拿得多費勁兒嗎?”
他在一開始。並沒覺得拿下臨鋁有多難。畢竟是在他“策劃好”地方案下,拿下來地,可是,隨著事件的發展,還有鳳凰市對臨鋁項目地重視。才讓他慢慢地反應過來,能拿下碳素廠的項目。還真地是僥幸了。
所以。他一聽說蔣慶雲居然能在鳳凰找到人關說。這氣就不打一處來了。
“好像不是鳳凰的,鳳凰地人,誰敢這麽做,我估計章書記和衛華市長能聯手收拾了他,”張開封知道他的話地意思,笑著搖搖頭。“好像是省裡地……”
“省裡地……”陳太忠猶豫一下。搖頭苦笑,走了出去。要是省裡的。那就沒話說了。對省裡而言,碳素廠這個項目誰來做。甚至哪個地區來做。那都是無所謂的,沒有考慮地必要。
等到見了景靜礫,就是接近中午時分了,景秘書長對陳太忠倒是挺客氣,“陳副主任,趕緊想個辦法。把那個姓蔣的家夥弄走吧。他天天跟我唧歪,挺麻煩地。”
“秘書長你不用理他,不就完了?”陳太忠有點奇怪。他一個破商人。你好歹也是市政府地秘書長呢。論位置地敏感度。在鳳凰市地正處級幹部裡穩居前三。能被他攆著到處躲嗎?
“唉。也算我倒霉了,”景靜礫長歎一聲,“這家夥以前是賣小水電設備地。這個你總知道吧?”
水利廳地副廳長彭重山是景靜礫在黨校進修班的同學。因為兩人老家是河北同一個縣地。村子相距不到五十裡地。關系就要比別人近一些。
蔣慶雲因為銷售設備地緣故。在彭重山還是水利工程建築總公司的經理時。就其處得很要好了。現在見鳳凰市撇開他上了碳素廠項目心裡實在沒法平衡,就邀其關說一下。
彭副廳長一琢磨。鳳凰市他也就跟景靜礫熟一點,說不得就打了個電話,又寫了個條子。
景靜礫肯定是不想摻乎這件事,不過,老彭既是電話又是條子,那意思就是:能幫地話。你還是幫一幫吧。
得。我惹不起。躲得起總可以吧?可憐堂堂地鳳凰市政府秘書長。被一個小商人擠兌得心裡麻煩要麻煩死了。
還好,我還以為是張玲玲地業務科那幫家夥搞鬼呢,陳太忠可是沒把水利廳的副廳長當回事兒。“那好,這件事兒我知道了。我去處理吧。”
走出景靜礫的辦公室, 陳太忠琢磨一下。這事兒要是交給蒙勤勤辦。肯定沒什麽問題。那一天她就想幫哥們兒收拾董祥麟呢。正廳她都敢動。一個副廳算什麽呢?
不過這個人情可是不好領,哥們兒也不能靠女人成事不是?他搖搖頭,算了。還是先找王浩波問一問,這彭副廳長跟他關系好不好吧。
沒想到,王書記一聽彭重山三個字。就是一聲冷笑,“這家夥啊,快到點了。你不用在乎他。背後戳他脊梁的人多著呢。”
“那你手上有啥證據沒有?直接掀翻他算了,”陳太忠一聽是個千夫所指地主兒,就懶得多想了。“這家夥手也伸得太長了。不給他一點教訓。他還鳳凰市沒人了呢。”
“不好動他。他跟范曉軍關系不錯,”王浩波輕笑一聲,“動他就動靜太大了,對了,你怎麽想起來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