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陳太忠回到科委,就是接近中午了,不過總算還好,科委裡在熱熱鬧鬧地福利,大家一個個眉開眼笑的,見了陳主任更是熱情到不行,這份節日的氣氛,將陳太忠心中的鬱悶衝淡了不少。
院子裡還停了四五輛小麵包車,卻是下面縣區的人來領福利了,這次市科委出手大方,人人有份兒呢。
不過李健卻是有點愁眉苦臉的,站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麽,陳太忠上前一拍他的肩膀,“李主任,你這是……遇到什麽難題啦?”
“也沒啥,陰平的耿主任下了,”李健搖搖頭,不過還是有點不開心,“被調到區政協養老了,倒是提了一級,接替他的是一個鄉的副鄉長……剛才我給他們福利的時候才聽說的。”
下了就下了唄,陳太忠對耿主任還真沒什麽舍不得的,老耿那人雖然算得上正直,不過實在是太愛倚老賣老了,經常肆無忌憚地得罪領導,“呵呵,這也算事兒?他到年齡了嘛,給他一份兒福利就完了嘛……這點事你都要苦惱,那你現在站在我的位置的話,就該上吊去了。”
“他跟我爸關系好啊,是我爸的師弟,”李健的嘴撇一撇,算是個笑意,“要不是離不開他縣裡那個精神病的老婆,現在起碼也是咱這兒的副主任。”
“人各有命,他覺得這樣值,那就這樣了,”陳太忠不認為這是什麽值得感慨的事情,既然是他的老婆,就算精神病也該照顧嘛,這很正常吧?
“其實耿主任還能呆兩年的,”李健無奈地笑笑,又歎一口氣,“不過咱們科委太紅火了,所以他就到了政協那窮地方。”
“嗯?”陳太忠聽得就是一愣,他剛才還真沒把這個當回事,一個科級幹部,又不是他的人馬,他管那麽多做什麽?
不過李健這話,卻是提醒了他:那個副鄉長,可能是來分享科委的盛宴來的,這事兒做得可是有點不地道了。
怪不得李健是這副表情呢。老耿還真夠命苦地。在科委呆了這麽久。也沒享過什麽福。好不容易科委要有點起色了。他倒被人一腳踢到政協做副主席去了。
這種因果地話。倒也不怪李主任鬱悶了。不過陳太忠能說什麽?他什麽也不能說。各級科委接受地橫向管理力度。要大於垂直管理力度——要不然也不會出現陳太忠跟省科委跳腳之後。都沒什麽懲罰地現象了。
縣區裡委任自己地科委主任。市科委無權置喙——除非有足夠地反對地理由。更何況耿主任也確實堪堪到點兒了。人家陰平雖然把他踹到政協了。可是正科成了副處了。這也算仁至義盡了吧?要不然一年以後你直接官道無疆回家養老。
有李健提醒。陳太忠馬上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一時間也感觸頗多。愣了半天之後才側頭看一眼李健。“李主任。我覺得……下面縣區地科委。咱們放權太多了。這樣不好。”
李健當然明白陳太忠地意思:下面縣區地科委領導。大多都是縣區委任地。咱們為他們爭那麽利益。有毛病不是?咱市科委管好自己地一攤就完了。
這原本就是他地目地。耿主任對他一直不錯。工作中也相當地支持。文海上台後因為李健跟邱朝暉走得近。本不想用他地。關鍵時刻還是耿主任出頭。結合了科委裡地主流。造出了很大地影響。他才得已做了這個辦公室主任。
所以,耿主任這次在盛宴前夕被調整走了,李健真的是有點悲憤莫名,他知道自己無力改變什麽,那麽就只能做出比較瘋狂的決定了:縣區科委很牛逼嗎?你們錯了,沒有市科委的支持,你們什麽都不是!
當然,他這個報復的理由,客觀上是存在的,畢竟,市科委這半年雖然崛起得突然,其間種種艱苦卻也是不足為外人道,別的不說,隻說副廳以上的領導,科委這半年來得罪的,就比以往十年的還多。
眼下好不容易衝出重圍了,支持科委,也有限支持過陳太忠的老人,卻是毫不猶豫地被替換了,李健真的很想直接官道無疆地告訴他們一句:你們別瞎忙了啊,這原本就跟你們無關的。
聽到陳太忠這話,他當然是要點頭的,“沒錯,放權要適度,現在,好像咱們給了下面什麽不好的信號……他們覺得什麽都能共享了。”
“沒錯,你這話,真的跟我想的一樣啊,”陳太忠笑著拍一拍他的肩膀,“周一的會上,你提議案吧,我會大力支持的。”
呃,陳主任這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啊,李健有點哭笑不得,他倒不是覺得陳太忠沒這手段,只是一直以來,他覺得這個年輕的副主任,似乎對這種技巧性的東西,並不是很重視,今天這是……改性子了?
陳太忠卻是沒想到這個,他隻覺得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你李健有意見,當然是你主張啦,我配合著你搞一下,就很不錯了——當然,這意見若是不合他的意,這“配合”二字該不該出口,卻還是得商榷一下。
不經意間的改變,才是真正的成長,這種不經意甚至都沒讓當事人自己意識到,可見這成長是實實在在的。
以後市科委和縣區科委的人,要區別對待了!看著院子裡忙忙碌碌分福利的人,陳太忠心裡暗暗地下了決定。
不過真說縣區科委,很多事情其實沒那麽嚴格,鳳凰市七區二縣,屬於傳統意義上市區的是清湖、文廟兩個區,湖西、紅山和橫山三區,屬於城鄉結合部,這五個區,市科委的垂管力度相對而言要大一點。
陰平和曲陽離得遠,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區,尤其是金烏和童山那都還沒撤縣呢,這四個地方,市科委垂管的力度就很小了。
難道把這九個縣區還要劃出等分來?想到這個,陳太忠有點撓頭,不過下一刻他就把這個想法扔到了一邊,這種事別人操心去好了,就不信剩下的八個領導,拿不出合理的方案!
以科委班子眼下的和諧程度,只要是往市科委收權、省錢
,肯定會是一致讚同的聲音——當然,若是不和諧的a不得B收權,心裡不好受的話,那就是扯皮了,可見,班子思想的統一,對一個單位的展確實是相當重要的。
陳太忠在科委轉了一圈,就快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眼見大家吵吵嚷嚷開心得很,都在說科委未來的前景,他禁不住又想起了不許到帳的兩千萬,心裡那份別扭就別提了,少不得開上奔馳車揚長而去,也算是眼不見心不煩。
誰想,他想走,別人還未必願意放過他呢,就在他琢磨是不是該把招商辦一幫老部下招呼來坐坐的時候,接到了曲陽科委趙主任的電話,“太忠主任,中午坐坐吧,有點事情,我想向您匯報一下。”
趙主任想的是什麽事情,那還用問嗎?曲陽和陰平兩區最是相像,都是像縣大過像區的,陰平的老耿被弄到政協了,趙主任就坐不住了。
老趙在曲陽,也沒啥人緣兒的,當初他是曲陽縣熱門單位糧食局的副局長,由於沒啥背景又擋了別人的路,來科委雖然是提了半級,可就衝科委那樣子,都是屬於配性質,這位子倒也坐得穩固。
現在科委好了,那就又難免被人惦記上了,有了耿主任這前車之鑒,趙主任哪裡還坐得住?區裡找個人救他估計有點難度,那他只能借著領福利這一趟,找陳太忠說項了。
正好小董找陳太忠來說搶注域名的事情,又有馬瘋子說汽配城的進度,陳太忠一琢磨,得了,既然這倆都是體制外的,那麽,加上一個體制內的,倒也不妨事。
小董照例是將飯局安排在鳳凰賓館了,包間裡,趙主任皺著眉向陳太忠大倒苦水,“……太忠,不管怎麽說,曲陽是區的編制啊,咱市科委不能看著區委亂伸手吧?”
這倒是大實話,曲陽雖遠畢竟是區,撤縣改區不僅僅是加快城市化進程,提高展機遇什麽的,市裡對區的管理力度,總是在對縣的力度之上,像童山和金烏兩縣的科委主任,就算明知道要被替換,估計也不會找陳太忠,沒用的嘛。
“唉,這倒是讓人頭疼的事兒,”陳太忠歎口氣,琢磨一下,“反正你勤打聽著,萬一有事兒,我盡量幫你說一說吧,老趙你不知道,都有領導歪嘴了,說我是組織部長……嘖嘖,我這日子也不好過啊。”
聽到這樣一個許諾,趙主任的心思,登時放下了不少,他原本就是被陰平的事兒嚇了一跳,是未雨綢繆的意思,心說區裡現在還沒露出什麽苗頭來,既然陳主任答應了,我再四下公關一下,保住自己應該問題不大吧?
小董聽得有趣,笑著插嘴問了,他原本也就是百無禁忌的性子,“誰說你是組織部長?章書記聽了不得生氣啊?”
第一千二百章
就是章堯東自己說的!陳太忠瞥小董一眼,笑著搖搖頭,也不肯多解釋——前一陣科委那五個副職,他問章堯東是不是從科委系統裡選拔,結果被章書記用這話硬生生地頂了回來。
幾個人正一邊吃喝一邊聊天呢,張智慧陪著財政局行財科的龔科長進來了,“小董你這臭小子,又來我這兒混飯,回頭扣下你那輛破麵包車頂飯錢。”
“這次飯錢我出了,”趙主任也認識張智慧,笑著接話,“張總不用擔心了。”
張智慧可是不認識他,張總雖然眼皮子駁雜無比,但肯定不可能記住這麽一個小小的外地正科,尤其還是科委這種仆街單位的,說不得眉頭皺一皺,笑著問陳太忠,“太忠,我看著他挺面熟的。”
“我們曲陽科委的趙主任,”陳太忠笑著將場上的人介紹了一下,一聽張智慧身邊居然是行財的龔科長,連一向不羈的小董都禁不住鄭重了幾分,這可是要緊人物呢——管整個財政撥款的。
不過,龔科長倒是沒啥架子,笑嘻嘻地坐下,“陳主任,有日子沒見了啊,今天碰上了,好好喝兩杯。”
這話一說,連張智慧都納悶,他可太明白龔科長是什麽樣的人了,一般行局的一把手,都放不進這家夥的眼中,肯陪兩杯就算給面子了,今天怎麽會這麽客氣,主動要碰杯呢?陳太忠是強勢,但是丫再強勢也強勢不到財政局去,要不然就是吳言那話了——章堯東和段衛華會聯手收拾他。
;;問了,“最近也不見曲陽的小鍾來要錢了,呵呵,好幾次都是那個呂主任來的。”
上次陳太忠幫鍾韻秋要錢,是通過許純良請出了省財政廳的常務副廳長李禦傑,這麽大個頭的主兒,龔科長怎麽會不記得?
曲陽?趙主任聽得眉頭就是一周,不過,眼下桌上好幾個夠份量的,真的是沒他插嘴的份兒,說不得他就要給陳太忠使個哀求的眼光。
“小鍾被吳言借到橫山了,”陳太忠笑笑,很隨意地答他,“聽說,吳書記少個秘書,不過小鍾能不能勝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鍾那丫頭不錯,我看行,”龔科長笑著點點頭,“吳言能把她從曲陽借過去,那當然是看好她的能力了。”
趙主任這才反應過來,大家說的小鍾是誰,想起陳太忠在向陽鎮撒野的一幕,他禁不住訝然出聲,“鍾韻秋?她成了吳言的秘書?”
很奇怪嗎?張智慧白他一眼,僅僅用眼神就將那不屑表露得一覽無遺,不過,姓趙的是陳太忠的人,他也不可能叫真,於是下一刻,他側頭看一眼陳太忠,語重心長地話了,“太忠,你這麽忙……也找個秘書了。”
“我當然知道我該找個秘書了,”陳太忠白他一眼,“這不用你說,問題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不是?而且,我現在的級別,要找也只能找通訊員,副處怎麽能配秘書?”
“這可不是你想的那樣啊,太忠,”龔科長笑著搖搖頭,稱呼在不知不覺中親切了起來,“哪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小鍾做吳言的秘書就合適嗎?橫山的人多了,為啥吳言
調人呢?”
一桌四個體制內的,趙主任可以忽略不計,張智慧跟他關系不錯,說的又是陳主任的事兒,龔某人倒也敢說兩句——不過,由此也可得知,科長的牛逼那不是吹出來的,換個科級幹部來,誰敢點評如日中天的吳言?
“那倒是,”張智慧笑著點點頭,他整天迎來送往,對官場新近流行什麽東西,還是相當清楚的,“我要是個女的,早就把那個宮韻秋當成秘書了,現在大家選秘書,可不僅僅選人才了,還選背景呢。”
這話的意思就挑明了,人家吳言選鍾韻秋,是看在鍾韻秋身後的陳太忠的份兒上,天底下就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愛。
至於說吳言可能是出於公心,未必知道鍾韻秋是陳太忠的碼頭——別傻了,整個鳳凰官場都知道了,以吳書記的政治嗅覺,能注意不到嗎?
陳太忠倒是沒有想到,吳言的選擇,正合了眼下官場的大趨勢,不過這麽一來倒也不錯,起碼無須刻意去掩飾什麽,省去了他跟別人解釋的過程。
“是鍾韻秋,不是宮韻秋,還宮外孕呢,”他笑著白了張智慧一眼,“這個我還真沒想到,看來回頭得跟吳書記溝通一下,咱們還是要……唯才是舉的嘛。”
“去去去,你不用裝了,”張智慧笑著推他一把,“這樣,我侄兒最近也沒啥事,讓他給你當這個秘書……嗯,這個通訊員去吧?”
“用不起,敬謝不敏,我惹不起他叔叔,”陳太忠笑著擺擺手,又一拱拳,“張總你饒了我吧,我這人性子不好,嗯,嘴也不好。”
“少扯了,”張智慧好不容易抓住他了,又怎麽可能放過?“就這麽說定了啊,你要不給我面子,我找唐……那誰告狀去。”
找唐亦萱嗎?陳太忠心裡沒的就是一暖,想一想歎口氣,“算了,老張,不是我不給你面子,科委不進人了呢。”
“別的地方也就算了,科委……哼,”張智慧笑著搖搖頭,“不進人了嗎?我倒是不信了,回頭讓我侄兒找你去啊,他叫張愛國。”
“喂喂,老張,你給我把話說明白了,”陳太忠還真是狗臉,說沉馬上就沉下來了,“我科委都不進人了,你跟誰有關系?”
“我要什麽關系啊?頂工嘛,”張智慧才不管他的樣子,笑得前仰後合,“服務公司找個到年紀的,隨便就頂下來了,你不知道嗎?”
“你以為這是二十年前啊?”陳太忠真是有點哭笑不得,不過轉念一想,好像科委的制度一直也都是幾十年前的那種感覺,“要頂就快,我馬上要堵這個漏洞了。”
“隨便你堵,手續都早辦好了,就是差個章了,”張智慧笑嘻嘻地看著他,“主要是不知道下一步科委會走到什麽程度,才有點猶豫。”
“我外甥女兒就在科委呢,”龔科長插話了,看也不看張智慧一眼,“在高新區呢,叫王妍,不知道陳主任有印象沒有?”
“小龔你啥意思啊?”張智慧不滿意了,斜眼瞪他一眼,“太忠找通訊員呢,你外甥女兒……那是女的不是?怎麽合適?”
“通訊員又不是秘書,”龔科長才不吃他那一套,轉頭衝著陳太忠點頭笑笑,“我那外甥女兒不懂事,陳主任該說她就說。”
“女的……算了,還是老張你那侄子快點那啥吧,”陳太忠可真不想在自己身邊沾染女人,心說真要缺女秘書,我還不如找張梅什麽的來呢,“還是得注意影響。”
;才拍他一下肩膀,“龔科長你什麽意思啊?”
“我這不是幫你將軍嗎?”龔科長笑嘻嘻白他一眼,“誰想你不領情,老張你這比我多吃好幾年飯呢,這點都聽不出來?”
“那倒是,”張智慧笑著點點頭,心裡卻是一陣鄙夷,怕是你那外甥女兒跟你家關系也不怎麽樣吧?要是真跟你關系好,你這個做舅舅的能把她丟到科委那種破地方?
“老張的侄兒,我見過,那家夥挺機靈的,”見張智慧走了,小董才笑嘻嘻地言,“而且嘴也嚴實,倒是跟他這二叔挺像的。”
“切,小董你做陳哥的秘書就不錯,”馬瘋子憋了好半天了,才擠出這麽一句來,“在外面瞎混,有啥前途啊?”
“我現在也在給陳哥打工呢,還不是一樣?”小董白他一眼,接著又苦笑一聲,“我野慣了,受不了約束,陳哥早就叫我了,我實在知道,自己不是混官場的料。”
“行了,不說了,”陳太忠摸出手機,“一點半了,英國那邊六點半,我得給尼克打電話問問了。”
尼克好半天才接起了電話,聽起來有氣沒力哈欠連天,“是陳啊,一大早給我打電話,有要緊事兒嗎?”
我都憋了一上午了, 陳太忠撇撇嘴,將投資延後的時候如此這般地解釋一遍,“怎麽樣,能不能跟香港那邊說一聲,修改一下協議?”
“嘖……”尼克沉吟一下,好半天才歎口氣,“這是合約啊,簽定了不好隨便修改的,要不,我去找一找那個公司的弱點吧……必須要有一個借口,不過你知道,這要花費一點時間。”
“希望不會很慢,”陳太忠哼一聲,現在裝純潔了?早百十年幹什麽去了,英國人還講合約嗎?
“我也不想慢呢,但是我跟你說過,上議院那幫老東西,是很頑固的,”尼克聽出了他的不爽,“讓他們投資,我很下了一番辛苦,現在變更……陳,你真的很讓我為難,究竟是為什麽呢?”
“你不用知道,”陳太忠掛了電話,開什麽玩笑?這個原因總不能告訴尼克,要不可就是丟臉丟到國外了——從這一點講,他真的挺愛國的。
不過尼克這個態度,確實讓他有點失望,這可是他寄予希望最大的主兒,沒想到居然是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