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彪看出了陳太忠的不以為然,事實上他也知道,這個人情有點淺,於是笑一笑,“我其實是有私心的,希望將來秦鎮能跟北崇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就像北崇和慈清。”
“班長你這話說得,”陳區長乾笑一聲,“秦鎮是縣級市,你去了那裡,有什麽指示,我肯定要聽老班長的話。”
“秦鎮的發展,強不過北崇,”隋彪大約是要走了的緣故,說話也就不講究了,他很乾脆地表示,“而北崇只有在你的帶領下,才能發展得起來。”
“這個……嘿嘿,”陳太忠覺得這一記馬屁,實在是太熨帖了,而他也不想否認——那樣實在太虛偽了,隻得乾笑兩聲,“那得在班長的帶領下才行,換個人來,就未必配合得好。”
“所以我讓你去爭這個班長,”隋彪不理會他的虛偽,很直接地指出這一點。
“嘿,談何容易?”陳太忠歎一口氣,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班長,你不是要去民政廳的嗎?”
“去不了,”隋彪搖搖頭,又笑一笑,“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總算是現在這個結果也不錯……對了,劉驊的烈士,你就別爭取了,過不了的。”
“什麽?”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民政廳不是說大會以後就可以批了嗎?”
“真過不了,我都是被他連累了,”隋彪無可奈何地歎口氣。
“那行吧,我知道了,”陳太忠無可奈何地點點頭,大不了北崇搞自費烈士,“什麽時候走,我幫你組織一下。”
“真不用組織了,”隋彪搖搖頭,“你加緊活動啊……對了,別跟別人說。”
“班長你盡管放心,”陳太忠笑著點點頭,離開了隋書記的辦公室,然後他眉頭微微一皺,北崇的格局,終於是要變了嗎?
事實上,他也曾經考慮過,是不是該找嶽黃河鑽營,衝著區委書記這位子努努力,但是他跟嶽部長不是很熟,別看他能為自己的好友和下屬活動官位,輪到他自己,還真是有點放不下這個面子去鑽營。
而且這麽做,沒準還要搭上蒙藝的人情,僅僅為了一個區委書記的位子,那真是丟不盡的人了。
離開區黨委的之後,他又去接待一家紡織廠的老總,此人來自於陸海,是胡總介紹過來的,在紡織方面有專長,想考察一下苧麻布的發展前景。
接待過後,他就將此人丟給了王媛媛,苧麻這一塊,他下的工夫不算少了,不能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出面來解決。
下午晚些時候,朱奮起打來電話,說鄭濤的情緒很不穩定,嘴裡嚷嚷著要見陳區長,“……這貨真的就是欠勞教。”
“先晾他十天再說,”陳區長淡淡地回答,“一個小破村長,都敢晾副處兩天,我堂堂的區長,晾他十天不算過分吧?”
陳某人的睚眥必報,那不是白說的。
朱奮起放下電話,無奈地搖搖頭,晾十天,非法拘禁是鐵鐵的了,這個陳老大,還真是給我們出難題啊。
陳區長給分局出的難題,不僅僅是這一點,今天下午,北崇分局門口出現了老柳村人,不過來的人也算懂規矩,一水兒都是五六十歲以上的老女人,男人也有,不是八歲以下,就是八十歲以上。
就算這樣,他們還要受到北崇人的圍攻,來分局門口散步的,都是菜販的親戚——這一場衝突裡,最無辜的就是北崇的菜販了,好好地賣菜,就被人打了,這口氣誰忍得下去?
眼見打了自家親戚的人被抓回來,打人者的親戚來了北崇,他們自是要上前挑釁。
有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是小孫子被抓來了,老頭脾氣也不好,開始還想忍著,但是被人罵著罵著就火了,於是還嘴怒罵。
然後……他就悲劇了,被北崇的老頭老太太拎著拐杖追著打,老柳村的其他人才要上前拉開對方,北崇的閑漢們在旁邊哼一聲,“有種你動一動?”
老頭被追打得亂跑,身體素質倒是還不錯,最後不留神一跤絆倒在地,最後還是老柳村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護住他,“你們不怕把老人打壞?”
“打死都活該,他孫子打我外甥的時候,想沒想到能把人打壞?”一群北崇老人對著女人拳打腳踢,你要架梁子,就連你也打。
總算還好,北崇人的血xìng,是印在骨子裡的,打了幾下,見對方不還手,也就沒興趣再打了,倒是有個女人的兒子,這次被老柳村的人打慘了,她持一把剪刀走上前,將對方身上穿的衣服劃爛。
這場衝突之後,老柳村的人是要多規矩有多規矩,主場優勢那不是白說的,他們在自家的地盤上,欺負外地人也欺負得痛快著呢。
事實上,最早來的這批人,是開車來的,但是朝田的車,愣是沒敢開進北崇來——在陽州換乘了公交車,才來的北崇。
這些人此來,自是想把自家人弄回去,不過北崇人說了,因為打人凶手沒有全部落網,現在不能放人,倒是能交保釋金保人——每人兩萬。
要不說北崇人不講理起來,也是一點都不差於老柳村,開口就是兩萬,這還是那種普通參與者,下手比較狠的,直接五萬起,這可是2002年的五萬。
交不起?那就在裡面關著好了,你們家屬在外面送飯、送棉被吧。
老柳村的人雖然是近郊農民,卻也清楚,這個保證金交上去容易,想要回來就難了,人家也不用說不給,拖上十幾次,那得花多少路費和吃住?
所以他們希望能便宜點兒,北崇jǐng方根本不帶客氣的,就是這價錢,嫌貴你可以別交,回頭就弄他們勞教去了。
旁邊就又有掮客出面,說我可以讓你隻交一萬,但是你得再抓一個當時打人的主兒過來——趕緊了啊,你不答應,沒準別人就答應了。
這個條件有點不現實,但是北崇人就是這麽開價,似乎並不在意對方答應不答應。
不過這不算悲催的,更悲催的,是那些被送醫院救治的老柳村人,這些人大部分是抓捕時候被打傷的,醫院對家屬發出了通知:不交錢的話,會中止治療,但是也不可能放人,就讓他們傷情慢慢惡化。
有些家屬沒到場,醫生也不管這些——你們是一個村的,代為通知吧。
這些也就算了,尤其令朝田人惱火的是,有人傷勢惡化了,一開始在朝田,就有八個老柳村人在看傷——其中有七個,基本屬於不太要緊的。
現在這七個人的傷勢惡化了,比如說——有個人本來是鎖骨骨裂,現在成了骨折,家屬登時勃然大怒,可是敢怒還不敢言,只能婉轉地表示:本來是骨裂吧?
傷情發生了變化,北崇人懶洋洋地回答。
這不是北崇醫院在玩貓膩,而是這七個人沒大事兒也要去看傷,藥品盡撿貴的點,擺明是要宰北崇菜販一刀,結果開卡車回來的菜販一合計——去尼瑪的,你不是想治傷嗎?沒傷怎治呢……大家幫一幫他們吧。
反正這通亂,也就別提了,可老柳村人還不敢發火,北崇人太恨他們了,甚至他們去飯店吃飯,去小賣部買煙和方便麵,由於有本地人盯梢,店主都不賣給他們。
也有那店主會來事,價錢直接乘以五,你們老柳村人買,就是這個數兒,願意買就買,不願意買走人。
而老柳村人又不敢分散開來,單獨去買,那樣就對自己的生命和錢財太不負責任了。
他們此來,連車都不敢進北崇,眼下自己吃喝住都成了問題,就別說招呼被抓進去的親人了,眾人不得不感歎:真是在家千rì好,出門rìrì難啊。
老柳村批發市場的菜販子,就經常有這樣的感慨,只不過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老柳村人感歎了而已。
事實上,他們會如此被動,主要還是少了一個主心骨:鄭濤也被抓起來了!
若是鄭村長沒被抓起來,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不就是點錢嗎?村民舍不得出,鄭某人可是不差錢;不就是遭遇的刁難多一點嗎?要是鄭村長在,隨便安排一下,大家就可以各做各的了。
有組織和沒組織的,那就是不一樣,一團散沙的老柳村人,想要對付眾志成城的北崇人——還是在客場,這不是開玩笑嗎?
他們之中也有見識不凡的人,想來想去,就一致認定:想完善地解決掉問題,得先把鄭濤撈出來。
可鄭濤又哪裡是那麽好撈的?陳區長專門點過名的,一般人就不讓見,最後還是鄭濤的哥哥給弟弟來送吃的,jǐng察們才網開一面,同時他們做出了jǐng告:隻送吃的,別說話。
你要敢不聽話,下次就是別人給你哥倆送吃的了。
真是一幫強盜!鄭濤的哥哥心裡暗罵,嘴上卻不敢說什麽。
不成想,這吃的送完,第二天早上,他給弟弟送早飯的時候,鄭村長有氣無力地說一句:哥,吃的不夠,以後送的數量乘以十吧,昨天晚上,我一口都沒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