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船帆收起來,在棧板旁邊布置火把!快,給我把火把都點起來!去船艙裡待命的人趕快給我下去!”在濃重的霧氣中,只有火光和聲音可以作為傳遞信息的媒介,這是船長們早就想到的事情。因此幾乎所有的船隻都在自己的甲板上早早地布置好了固定的火把或者說火堆,一方面這可以為同伴標記自己船隻的位置,防止相互碰撞,另一方面也是讓船員們能夠理解船長的指令,不至於在自己的船上迷路。
至於之所以要在船艙裡安排人手,這也是因為大部分的船隻可沒有鐵樺製成的船底,海妖想要從下方發起進攻並不是沒有可能。船艙裡的水手就是為了及時報告船體的損傷情況,對可以補救的裂口進行補救,同時也要阻擊從船底破口中登陸的海妖。大副在點燃了船長舵盤旁的火把後借著火光向哈夫丹點頭致意,他必須到船艙中去帶領那些水手,而甲板上的事,就只能靠船長了。
“把你們的恐懼都給我丟到水裡!刀子都拔出來!但是看清楚,要是有人砍到自己人,我就把他綁起來拖到船尾!”哈夫丹低吼著,將舵盤旁的機關拉下鎖定住船舵的方向,然後抽出自己的佩刀。他已經有很多年沒用這把刀和人真刀真槍的戰鬥過了,自從成為黑箭號的船長之後,他的水手和大副就一直對他忠心耿耿。所以現在船長能期望的,就是他的身手還和幾年前一樣利落。
“咚!咚!”鼓聲從霧氣的深處傳來,引起了黑箭號上人的注意。這也是船長們在出航前就約定好的信號,當有船開始敲鼓的時候,就證明它遭受了攻擊,同樣的,當攻擊的程度超出了這艘船能承受的范圍,鼓點也會從平緩的通告變成急促的求援信號。“咚!咚!”音色不同的鼓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如果這些信號都是真的,那就說明整支艦隊有多個位置受到了海妖的進攻。
“呿,這些魚人剛剛果然是在試探。”哈夫丹船長嘴裡低聲說著,他不相信海妖之前派出的先鋒隊只是拿來給水手們提高士氣的犧牲品。那些炮灰一定在起著某些對海妖一方有利的作用。而這作用很可能就和眼下的攻擊有關。
“敵襲!”船員的喊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哈夫丹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可以看到在甲板的右舷邊緣有一個影子正在火光中攀登上來。兩個水手握著彎刀衝上去,可還不等他們砍下來,那個影子就舉起手來大喊,“我,人類!”那兩個水手猶豫了一下,而在高處的哈夫丹在同時罵了出來,“那兩個蠢貨!”下一秒,高喊著自己是人類的影子從背後抽出一支長劍,一下子貫穿了兩人中的一個的喉嚨。另一名水手後知後覺的發出戰吼,可卻被已經爬上甲板的敵人一腳踢中了下方要害,接著就是人的喉嚨被生生捏碎的聲音。
“右舷三!那家夥是魚人,把他從甲板上扔下去!”其實不需要船長指出方位,剛剛發生的事情所有在甲板上的船員都注意到了。不過,海妖所需要爭取的也只有這登陸時的時間而已。和之前那些奴隸不同,現在被派來進攻的海妖可是真正的烈濤士兵,雖然算不上有多麽精銳,但以訓練的程度和身上的裝備來說都要比水手們強上不少。更別說他的身後還有著陸續登上甲板的同伴。
“船長,我們要不要求援?”負責擊鼓的水手對哈夫丹發出詢問,他已經看到四五個同伴在抵抗登上甲板的海妖中喪生了。
“放屁!現在就求援我們黑箭號以後還怎麽在海上混!”回答的並不是船長,而是不知何時從船艙裡衝出來的大副,“船長,下面沒動靜,我先把這幾個魚崽子弄死再回去守船艙,要不然下面的家夥一個個都跟受了驚的兔子一樣。”
哈夫丹想要阻止大副的行為,不過強調作戰紀律在關系松散的水手之間本就沒什麽用處,所以船長明智的選擇放棄這麽做,而是轉而進入身後的房間中去了。哈夫丹的暫時離場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現在這艘船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已經接連砍倒兩個海妖,並將最後一名登船的海妖逼上絕路的大副。而他的對手也不簡單,這第三名海妖的身手和另外兩個同類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死在他手上的水手比另外兩個加起來還要多。事實上,如果濃霧再淡一些,水手們就會看到這個海妖身上的鎧甲裝飾有波浪紋飾,這意味著他在烈濤的軍隊中有著隊長級別的地位,也意味著他至少親手殺死過十個以上的敵人。
當然,以人類對海妖的了解程度,即使他們看到了那個海妖隊長身上的紋飾也很有可能無從辨認。但這並不意味著黑箭號的大副會成為下一個死在螺殼劍下的人。作為哈夫丹身邊資歷最老的船員,這位壯漢雖然魯莽,甚至有些無腦,可他依然是黑箭號上當之無愧的二把手,因為他的忠誠,勇猛和果敢就像是硬幣的兩面一樣與他糟糕的那一面同時存在。
“呵,你這滿身鹹魚味的混蛋,你覺得自己很厲害是不是?啊?趁著霧氣才敢摸上來的小人,長著魚鱗的懦夫,我會讓你的血變成甲板上的汙跡,因為一百萬個你這樣的混蛋,也比不上一個被你殺了的好小夥!”大副的低語變成了怒吼,他雙手握著一柄伐木斧,盡管這把斧子的斧柄經過加長,底端也被安裝了配重塊,但它確實曾經是伐木斧,就如同這位大副曾經是位伐木者一樣。
戰斧,在霧氣中留下一道顯眼的痕跡,痕跡邊緣的霧氣旋轉著,忠實的記錄下這一斧的速度與力度。海妖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器,大部分的海員所使用的都是彎刀或短劍,這類武器更加便於在狹窄的甲板上活動,也更加便於攜帶和用作其它用途。因此他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就是將戰斧的砍擊當成了和彎刀的砍擊同等級的威脅,並希望以自己堅實的鎧甲硬接這一下。
“噗!”落下的戰斧深深的鑲進了海妖的左肩肩頭,幾乎要把他的胳膊連根砍下。可是另一方面,螺殼劍靠著慣性,也落在了大副的腰間,但是好巧不巧的被他身上胡亂披著的衣物所纏繞, 帶著鋸齒的劍刃只是淺淺的刺進大副的皮肉。
“哈哈!這就是我說的,下海喂魚去吧!”大副大笑著,全然不管身上的劍刃,他一腳踩在海妖的肩頭將戰斧拔出,作勢就要砍掉對手的頭顱。可那名海妖的堅韌卻超出了水手的想象,他的右手松開劍柄,一把抓住大副的小腿,身體朝前猛撲,張開大嘴露出兩排鋒利的牙齒,而他的目標,正是大副的兩腿之間。大副心裡一驚,他沒想到對手還有報復的能力,更沒想到對方會用這麽惡心的方式攻擊自己的脆弱部位。可他來不及反應了,再下一秒他的要害就會在海妖的利齒下粉身碎骨。
“嗖!”帶有羽翼的箭矢不會在空中發出這樣的聲音,因為它的速度不夠。能夠與空氣摩擦產生這般刺耳的聲音的,只有製作精良的弩箭射出的短箭。短箭,從大副的身後來,穿過他的胯下,準確的命中了海妖張開的嘴巴,箭矢的後端伸出嘴唇,前端則貫穿了他的脊柱。在黑箭號上只有一個人有著能夠射出這樣箭矢的弩,也正是因為這把弩箭,這艘船才會有黑箭號這個名字。
“下一次,找個牙口沒有這麽好的人做這種事。”救了自己大副一命的哈夫丹船長不鹹不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