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變成了受到風的指引,這聽起來很離譜。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迷路的主體是人自身,是自身找不到或迷失了道路,而指引並不是必須亮明正身。
許多指引都是在人意識不到的時候發生的,甚至可能來自路邊植物的生長方向和日光與影子的角度。因而這種指引也不必看的太重,人盯著道路判斷自己迷不迷路,其他存在則盯著風啊,雨啊看自己有沒有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大家在做的是本質上都沒什麽區別。
“或許確實如此。那麽請問風對我的下一步安排是什麽呢?”
起司並不打算和羽蛇討論迷路的問題,所以順著對方的思路詢問起下一步的情況。並暗自做好了戰鬥準備,以防羽蛇說他是風帶來的食物。
“風沒有安排,是我賦予了風意義。嗯,或者說,是我在臆想風有意義。好吧,你和你的老師一樣不討喜,難道你們不懂一點詩意的表達嗎?”
羽蛇用依然平靜的語氣對起司說,它似乎並沒有因為起司和老師的相似而真的生氣。
“請您見諒,如果您真的認識我的老師的話,想必對我們的思考方式並不陌生。詩意的敘事是很好,可朦朧和模湖對於真相的探求者不是助力。如果一定要進行取舍,我希望選擇理智。”
羽蛇的身體在風中扭動,它巨大的翅膀在掠過起司身邊時竟然沒有引發一丁點聲音,隻留下幾道炫目的黃綠色帶。羽蛇的翅膀也由這兩種顏色組成,它黃色的羽毛如同用金子編織的絨布,它綠色的翅膀好似綠寶石般的絲綢。
無比華麗,奢侈的令人窒息。這世上的所有獵人都會渴望將其變成自己的獵物,只為了從這龐然巨獸身上獲得哪怕一根完整的羽毛。但他們注定會失望,因為起司看得很清楚,羽蛇的身體並不是完全物質化的,或者說它本身就類似那名神話時代留存下來的古老精靈一樣,可以進行實體與非實體之間的轉變。
這也是很正常的,不管是邪靈還是神靈,甚至巨龍,當他們的體型和對世界的認識膨脹到一定程度時,都會發生類似的轉變。
“這種取舍本身就存在問題,當兩者可以共存的時候,為了更快的進展拋棄其中一邊只會營造出虛假的進步。不過我們並不是在討論這些問題對嗎?”
羽蛇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它的身體緩緩停止,六隻閃爍著神秘光彩的的眼睛凝視著起司,其中看不出善意,也看不出惡意。
最為神奇的是,從這六隻眼睛裡映出的起司,全都不一樣,有的沒有腦袋,有的只有眼睛,好像羽蛇的每隻眼睛都只能看到事物的一部分般。
起司在這些眼睛裡看到了不止六個自己,因為那六個自己一直在變化,一會兒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一會兒又只有他的影子。
不得不說,在目前遇到過的非邪神生物中,這隻庫庫魯肯給他的感覺確實最接近神明,獨立,強大,神秘莫測。但如果對方真的如此,又為何會淪落到這裡呢?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這條羽蛇成為了黑暗中的居民,它華美的羽翼本該更適合在光線中揮動不是嗎?
“是的,這不是我們的問題。不,不是我的問題。我的問題只有兩個,你為什麽在這裡,以及你對灰塔現在的狀況知道多少?”
前者是起司想問的問題,他對這隻羽蛇不可謂不好奇,而後者則是他必須去問的問題,因為他不能停在這裡。羽蛇沒有立刻回答起司的問題,它的身形仍然在舞動,一下變大,一下變小。呼嘯的狂風從它的身後吹來,卻在接觸的瞬間變成了無害的微風,
連起司的衣角都無法吹動。“你問的問題,其實可以一並解答。在這裡,你稱之為灰塔的地方,還有不少和我類似的存在。我們會生活在這裡並不是因為受到了你老師的囚禁,反過來說,他也是這座塔的囚徒。”
羽蛇張開雙翼,翅膀上的顏色開始變換,浮現出起司認得出來或認不出來的的身形輪廓。在這當中那個身穿長袍的人影並不起眼,和這群體型與外表都無法用常理估計的異類站在一起,第一灰袍確實沒什麽醒目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 灰塔還有監獄的職能?”起司可沒想過這點,灰塔裡確實有不少房間用來囚禁生物,但那都是為了試驗所保留的活體對象,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囚徒。
“監獄?不。我們並沒有被限制自由,而是自願選擇留在這裡。用來作為鉚釘,深深的刺進這片土地。”
現在,起司大概理解為什麽一座法師塔可以成為世界樹一樣通向不同界域的道標了。如果這座塔裡還有許多個羽蛇這種等級的生物,那它們湊在一起的存在感,確實足夠將此處變成萬神殿般的神秘場所。
“刺進土地?這裡有什麽需要破壞的嗎?還是說,你們在…”
“你似乎想到了些什麽。或許那就是答桉也說不定。”羽蛇輕聲說著,六隻眼睛同時眨眼,下一秒,它們一起睜開,展露出相同的內容。那內容不是起司,而是一個符號,八根直線穿過同一個點所寫成的符號。
“說實話,我最近已經看這個符號看的有些厭煩了。它到底是什麽?你們在這裡的目的是和這東西對抗嗎?”起司皺起眉頭繼續追問,羽蛇的回答只是將他的疑惑從一個新問題導向了一個舊問題。
“這個嘛,你又何必來問我呢?既然你已經踏上了這條路,那麽你總會得到答桉,也許在下一站,也許在終點。別著急,學徒。”
“可我…”
起司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面前的羽蛇突然張大嘴巴朝他撲了上來。無數個法術在起司腦中閃過,但一縷令他心神不寧的風讓法師和無論如何都沒法固定自己的念頭,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巨獸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