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墜落,失重。這是起司的意識重新回到身體後的第一秒感受到的東西。他本能的試圖掙扎,而在他做出實際動作之前,一隻纖細卻有力的手已經拉住了他的胳膊,將他身體下落的趨勢停止。
“做噩夢了嗎?”阿塔天藍色的眸子可以讓凝視它的人忘記大部分的煩惱,而這不是因為魔法的關系,純粹是因為那雙眼睛裡的真摯。以阿塔的身體素質,抓住從上方跌落的法師並不困難,雖然起司是個成年男性,可他的體重因為常年不正常的作息意外的輕。
“是啊,做了個很糟糕的夢。”被拉回蠕蟲身上的灰袍說著握了握自己的手,他害怕那隻手變成老鷹的爪子。在精神領域中發生的事情並不能完全被肉體繼承,因此才會有醒來後隻記得模糊信息的情況。這種情況即使是受過相應的訓練也不能完全避免,就像起司現在雖然記得自己在精神領域中發生的異常,可是他無從知曉這異常發生時的細微變化,隻記得自己逐漸變成了半人半獸的怪物。不過沒關系,那些細節都可以過後通過冥想找回,現在的他只需要知道,從精神方面入手尋找蠕蟲弱點的計劃已經失敗就足夠了。
“那我們還要向上爬嗎?”女劍士在看到起司的精神狀態還不錯的時候松了口氣,雖然沒有什麽切實的證據,可任誰看到法師剛才的模樣都知道他一開始的算盤已經打空了,現在只剩下之前起司所說的第二個機會。
灰袍咬了咬牙,抬頭看向上方,實際在天木上之後才知道這棵樹絕對要比他們從樹下或遠處看到的要高的多,至少此時向上看去根本看到不到樹冠,無限向上延伸的樹乾已經刺入了天空當中。如此看來,草原人認為這棵樹連通著不同的世界,恐怕並不僅僅是將其作為象征來附加的神話。那麽問題是,在這棵無限向上延伸的天木上攀附著的蠕蟲,會有多大?
就和之前所見到的天木一樣,他們那時所見到的蠕蟲是不是也只是一部分,實際上這恐怖的存在也有著難以估量的體長呢?如果是的話,那麽起司所希冀的第二個機會,也就是利用妖精魔劍弗拉克拉格所帶有的力量迫使蠕蟲停止行動的計劃恐怕也沒有了實施的可能。因為即使蠕蟲有可以與魔咒相對應的頸部,他們也根本爬不到那個高度上去。眨眼之間,原本勝券在握的行動就變的如螳臂當車般愚蠢。
已經多少年了?六年的時間可以讓一個人遲鈍到何種地步?我是說,那在或是故事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可當那段時間真的體現到一個人的身上,他要怎麽察覺到自己在那段時間裡逐漸喪失的東西,比如,敬畏之心。從前的起司也知道自己具備與邪神對抗的力量,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積極的去試圖正面擊敗一個邪神,這實在是太過瘋狂的舉動。
起司對自己很失望,他本以為這段時間給了他機會沉澱和消化,給了他進步的空間。可現在看來這空間似乎太大了,大到他有些迷失了方向。好在灰袍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的,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和魯莽時,內心的不適很快被壓下,目前最重要的,是怎麽面對失敗的後果,也就是,支付代價。起司可不認為蠕蟲會像允許他們爬上來那樣放他們走。
“聽著,我犯了個錯誤,我把我們的敵人想的太簡單了。所以現在,我們要放棄原有的打算,我們,不,你們,從這裡離開,帶上巴圖和洛薩,以最快的速度遠離這裡。”法師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平靜到他自己也沒有料到。或許他確實有承認失敗的天賦,不過在有代價要支付的前提下,這絕不是什麽好天賦。況且,他似乎又一次過於武斷的做出了判斷。
“你讓我們逃跑?”阿塔皺起眉頭,事情在她看來還沒到這樣的地步。即使法師的伎倆失效了,她也有信心可以依靠著魔劍擊倒這只看起來除了大一無是處的蠕蟲。而這主要是因為起司的魔法幫助她和貓妖精抵抗了邪神自然散發出的負面能量的結果。只是女劍士本人並不知道這點,她是第一次以邪神作為對手,只是簡單的將對方當成了龐大的怪物。
“是的,我要你們逃跑。”起司的目光裡沒有絲毫的猶豫,而且他在說這句話時主要的對象也不是阿塔,而是她身旁的凱拉斯。他知道後者作為往返於不同世界的妖精,對於邪神的存在一定多少有所認識,因此在阿塔哈對這場戰鬥抱有幻想的時候,他希望貓妖精能夠履行他的使命, 保護阿塔的安全,將她帶離這裡。
凱拉斯露出帽子外面的耳朵抖了抖,這隻貓吸了口氣,接著拔出了腰間的細劍,他隨手一揮,細劍的劍尖就指向了起司背後的半空中,“我是很想現在就離開這裡。但前提是我們先解決掉那些家夥。我覺得有它們在,我們可沒法悠閑的往下爬。”
貓妖精的判斷完全正確,因為任誰看到那些長著人臉的巨大飛蛾時都會汗毛倒豎肌肉緊繃,在那種狀態下爬回地面實在是難上加難。當然,在這之前,這些人面蛾很可能會帶來除了精神壓力之外更加切實的障礙。
“你們覺得除蟲用的香草對它們會有用嗎?”起司從袍子裡掏出一個小木球,木球上鏤空的部分散發出陣陣草木香氣。只是很可惜,在第一隻人面蛾撲過來的時候,法師就下意識的把這個精致的驅蟲工具作為投擲武器扔了出去,接著被對方輕易的躲過。
“好吧,看來沒什麽效果。”
“啊!”取代了昆蟲頭部的人臉發出刺耳的嚎叫,那張明顯超過了正常比例的嘴巴朝四周咧開,其下露出的並不是人類的牙齒,而是數十根昆蟲口器異化成的帶有倒鉤的尖刺。這些尖刺像章魚的觸手一樣蠕動著從人臉的孔竅裡鑽出來,猙獰的揮舞著。
“相比起這些東西,那些屍體裡飛出來的蟲子簡直可以稱得上的可愛。”貓妖精抖動著胡須,如此評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