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一個情報商人,包括在其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某些可以激發的致命手段藏到他的身體裡。這種事起司一樣可以做到,只不過要花費的代價太過高昂,而且也沒有支撐法師去這麽做的動機。有能力做到這種事的人實在犯不著花這麽大力氣,用這麽麻煩的手段來對付一個情報商人,要是他真的想要其閉嘴,直接殺了就是,何必要用這種既低效還殘忍的手段呢?
除非,這件事並不是針對某個單獨的個人。起司低頭沉思著,他覺得這個推論相當合理。可,要是這種腹中蟲不止是針對某個人,那它到底是怎麽傳播的?又是怎麽被觸發的?以及那隻由人體髒器變異而成的蟲子身上,怎麽會有蠕蟲的氣息?這些問題他可以做出無數種推論,但這些推論都沒法站住腳。信息不足,雖然他們現在有了一個小小的據點,但是對於這個部族中的事情,已知的信息還完全不夠。
“你們兩個先去睡吧,好不容易能在有屋頂的地方休息,恢復體力比較要緊。”貓妖精收起了平時的戲謔,對阿塔和努伊薩說到,現在灰袍陷入了沉思狀態,等待洛薩他們回來以及守夜的任務就被他自覺的接了過來。
凱拉斯有件事說得對,這支小隊確實在曠野裡過的太久了,在清洗過身體後穿著乾爽的衣物,有溫暖和相對柔軟的床鋪,對於小隊中的每個人都是難以抵抗的誘惑。所以盡管憂心忡忡,兩位女士在就寢後還是很快就陷入了睡眠。她們實在是太累了。疲憊的當然不止是她們,單論體力,阿塔的體力和各項精神狀況猶在巴圖,甚至洛薩之上。如果她們都這麽勞累,那其他人的狀況也可想而知。
“有什麽話明天再說,我現在需要休息。”這是伯爵進門之後的第一句話,也是他如暈倒般進入沉睡前的最後一句話。巴圖的情況也和洛薩差不多,在夜晚的草原焚燒屍體,這件事所消耗的能量遠不是剛剛短暫的休息可以積攢下來的,他的精力也已經透支了。
沒多大工夫,整個氈房裡只剩下法師和貓妖精,以及那盞角落裡安靜燃燒的小油燈。凱拉斯的身影在燈光中被投射到氈房的牆壁上,像是個張牙舞爪的怪物。但這隻怪物現在並不愉快,他的耳朵低垂,胡須也向下方傾斜,尾巴隨意的落在地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是一個警告。”貓妖精突然開口說到,他這句話是對著起司說的,而法師雖然沒有挪動身體,可眼神確實飄了過來。關注了一下房間裡其他人的情況,在每個人的呼吸都沒有出現問題之後凱拉斯才接著講,“有人希望我們,或者你,不要再深入這裡。”
起司點點頭,他同意凱拉斯的說法,可僅僅得知是一個警告,不能讓他滿意,“問題在於,這個警告到底是對誰的。警告的來源又是什麽?如果僅僅是為了一個狼主的位子,會有這種等級的施法者用這樣的方式來警告我們這一支外來人的隊伍嗎?努伊薩隱瞞了一些東西,至少她的身份和地位在這個部族裡絕對不僅僅是一個第二十四女這麽簡單,可這種隱瞞能誇張到多大的程度?如果我沒有記錯,雖然眾靈有男有女,但草原社會是父權至上的,一個女性在這個社會中能達到的位置是有限的。”
“所以你認為這警告是衝你來的?那我覺得我們應該直接離開。我不想在睡夢裡被一隻巨大的蠕蟲從地下衝上來一口吃掉。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麽對付這種,存在的,但我們現在對上祂沒有絲毫的勝算。”凱拉斯沮喪的說,天木一戰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心中。現在想想,即便是巴圖在當時得到了眾靈的護佑,借著愚者的正義砍出了驚天動地的一擊,那隻蟲子看起來也是不痛不癢。兩者之間的差距大到令人連絕望都升不起來,或許對於蠕蟲來說也是如此,所以他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疑東疑西。
“我不覺得那樣的存在需要警告我們。要是祂真的想,這個部族裡的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沒法違抗祂的意志。就如你說的,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而警告,要建立在兩者之間的差距沒有那麽大的時候。”起司略微皺起眉頭,語速開始加快,“那麽會是怎麽樣的呢?這件事情顯然和蠕蟲有關,但又不是蠕蟲親自動手,這和沙勒部的寄生蟲不一樣。這次動手的人排除他的手段高低,他的層次並不能超越整個社會結構, 至少在他看來我們,不管是你我還是努伊薩還是誰會成為他的威脅。這樣說起來,他和我們之間的差距應該不大。”
凱拉斯看著灰袍的臉,尤其是在起司分析的越來越清晰後臉上的表情逐漸從皺眉舒展開時,貓妖精自己的困惑卻越來越加重。他沒明白,明明是躲在陰影裡的敵人要用這件事來警告他們,怎麽到了法師這裡卻變成了對方主動暴露自身的實力。而且聽上去,居然還有那麽點道理。貓妖精甩甩頭,將那點認同感盡力壓下去,“對方的實力如何和我們無關不是嗎?我們沒必要再蹚到渾水更深的地方去了。”
起司看向貓妖精,在豎瞳映照出來的陰影裡點點頭。確實,現在的狀況和他在蒼獅處理鼠人的時候不一樣,他沒有理由過於介入這其中,尤其是他本來還有著要去萬法之城的任務。或許依照凱拉斯的說法,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當做被對方的警告嚇跑了也不錯。
於是法師笑了笑,呼出一口氣,身體隨之放松。他看向睡夢中的同伴們,臉上的表情趨於柔和。當然,他還是那個對知識有著極度渴望的灰袍,但現在他也懂得了人,尤其是夥伴在天平上的重量,“我會考慮的。先休息吧,今晚已經發生過太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