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龍炎,緩緩停下。空氣中的熱浪卻不會那麽快速消退,巨龍之火與惡魔之火雖說天差地別,可它們在某些方面是有類似之處的。
比如惡魔留下的火焰痕跡,過去多年仍然會灼傷觸碰者,龍炎沒那麽惡毒,它只會在空氣中形成長久的余溫,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消散。這意味著至少在這個冬天真的來臨之前,溪谷城的溫度都會比周圍要高上一些。
然而如果只是為了製造一個大型暖爐,沒人會瘋狂到融化半座高塔,不,在大部分人看來,整座起司之塔都已經在龍火中化為了滾燙的廢墟,其中不管有什麽珍藏或寶藏,也都絕無可能依然留存。
體感上不合時宜的溫度在告訴著他們,眼前發生的事情並不是虛構的,它如此真實,又由塔樓的主人一手完成。
“謝謝你們,感謝三位的幫助。”起司客氣的對三頭巨龍說,那語氣全然不像是剛讓他們毀了自己的法師塔,倒像是感謝鄰居順手清理了自己門前的雜物。
三頭巨龍狐疑的看了幾眼灰袍,但隨即展開雙翼,再次飛向了龍脊山。
待巨龍的影子遠去,起司回頭看向走出來的人們,包括格洛瑞亞。鼠人女爵同樣處於震驚與震撼之中,她震撼於龍息的威力,震驚於起司瘋狂的舉動。
其他所有人大致都是如此,他們猜不透灰袍法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啊,為什麽呢?起司現在真想苦笑著自嘲,可他不能這麽做,他的面容必須嚴肅,不能露出絲毫的遲疑和猶豫,這才能說明這個決斷的力度。
這才能說明,他拋棄在蒼獅中享有的一切地位的決心。沒錯,起司之塔是灰袍法師起司在蒼獅存在的象征,只要它還在,那麽關於它建立者的事跡就會被人傳頌,起司也就不能說服任何人這裡不是他的勢力范圍。他有必要說明嗎?有必要像隻斷尾的蜥蜴一樣拋棄在這裡的生活嗎?
有的。但這不是舍小保大的求生之舉,也不是換取時間的虛與委蛇,恰恰相反,它說明此時此刻這名灰袍法師已經破釜沉舟,他不再需要其他的法師塔,因為這世界上只有一座塔樓配得上他。
起司希望他的同門們這樣認為,他希望借由這種近乎魯莽的行動告訴所有人,灰袍起司,將正式加入對灰塔所有權的爭奪,而且不是以戰略家的形式徐徐圖之,他的行動將和他的決心一樣,與雪花一同降臨到龍脊山以外的荒原上,降臨在灰塔的磚瓦上。
這是答桉,起司面對茶梗提問的答桉。他不希望蒼獅淪為灰袍戰爭的補給站,所以他會快速的解決這場戰爭,那些試圖染指這裡的人,大可如此,但他們將因為失去真正的目標,灰塔。
一個舍棄了自己大本營的人,如果不逃跑,就只會做一件事,那就是直撲對方的大本營。你大可以說這樣的行為過於孤注一擲,明明手握他人都不具備的資源卻這麽大張旗鼓的發動總攻,但問題是,起司有這樣做的資本,他剛剛展示過了。
銀匠只有一頭龍,他有三頭。如果說凡人的部隊無法左右灰袍之間的戰鬥,因為那些武裝甚至沒法越過龍脊山,更別說在荒原的惡劣環境中行軍。那巨龍絕對是個例外,從各個方面來講,巨龍都是可以登上這場博弈的棋子,而且是重量級的棋子。
唯一的問題是,這些事情對於灰袍之外的人來說是說不通的。格洛瑞亞凝視著火光中的起司,感覺這個灰色身影此刻是如此陌生,那雙變成澹藍色的童孔,沒有絲毫可以被理解的感情,恍忽不似此界生靈。
“如諸位所見。自今日起,我將不再擔任任何正式職位,也不會再為任何人提供承諾。我可能仍然會生活在這裡,也可能不會。鼠人依舊是我的朋友,但我不再是他們的庇護者。今日在場諸位,都是見證。”
起司的聲音,很輕。可依托魔法的傳播,清晰的送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裡,連同塔樓中燃燒的聲音和石塊崩落的響動。
這一幕也將成為這片土地上關於灰袍的新的傳說,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將永遠不知曉其背後的原因。
若說誰聽到這個宣言震動最大,自然是鼠人們,跟隨格洛瑞亞而來的鼠人議會成員和在各處負責警戒的哨兵,有不少都情緒激蕩起來。起司的話,無異於掀掉了鼠人們庇護所頭上的穹頂。
縱然之前很長一段時間,灰袍都沒有在溪谷城,可他的塔樓在這裡,這代表他會回來。如今那象征著過往的高塔崩塌,溪谷城的地方部分,徹底淪為一片了無生氣的廢墟。此時縈繞在他們腦中的只有一個問題,灰袍為什麽這麽做?
所有鼠人都想衝上去問這個問題,但他們沒有,因為這裡只有一個人有資格去做這件事,他們也相信她會去做。格洛瑞亞確實有這樣的衝動,但長時間的執政經驗讓她迅速冷靜下來,反覆咀嚼起司剛才的語句。
灰袍沒有說他將撒手不管,他甚至特意強調了鼠人仍然是他的朋友。仔細想想,摧毀起司之塔和拋棄鼠人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兩件事之間的因果關系真的那麽直接嗎?從起司以往的作風來看,這不是他會做的事。
灰蒙蒙的霧氣在空中彌漫,在所有人都未察覺的時候,起司和他的兩個學徒,以及愛爾莎和咒鴉,都消失在了廣場上。
他們去哪了呢?其實只是堂堂正正的走進了那間被魔法隱藏起來的木屋裡,只是灰袍的法術令人們忽略了這點。
“我已經將從這裡進入塔裡的手法教給你們了, 圖書館的藏品都完成了轉移,你們的房間也沒受到影響。該如何利用它們是你們的自由,和誰分享這份秘密同理。那裡不再是我的法師塔,但它仍然可以作為你們的庇護所。”
木屋中,起司看著壁爐裡的火焰對尤尼和海倫說道。他有意隻破壞塔樓的上半部分,就是為了保護高塔中的隱蔽房間。甚至原本他已經決定舍棄的藏書,都因為多了一晚而得到了保全。它們都將贈與兩個學徒,以防他們的老師無法履職。
“您要走了嗎?”海倫頗為不安的揉著自己的衣角,她才剛覺得找到了一個依靠,但轉眼這個人又要離開。
“只是短暫的離開一下。放心,不會那麽快動身的,至少我會給你和尤尼安排好必修課程再走。”
起司沒說謊話,他會去灰塔參戰,但就戰爭而言,三五天乃至一兩個月都可以稱得上是立刻。整個灰塔從他去旅行開始就在逐漸混亂,但到了如今,戰爭也只是在一觸即發的情況。
他還有時間,雖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