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塔本身並不困難,就和其他清掃工作一樣,熟練與不熟練的人或許會在效率上天差地別,但清掃工作本身並非不具備某種技藝就不能完成的事情。
不過這也側面暗示了這裡的不尋常,否則以下層的清潔狀況,掃塔的鼠人沒理由在這裡停下。他們顯然沒有偷懶,是真的有什麽如無形的牆壁一樣阻隔了他們,使得灰塵得不到清理。
因此尤尼雖然手裡的動作很穩,五感卻不敢怠慢,他低著頭,感受著周圍的一切,搜尋著可能出現的危機。
“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精神高度緊張的不只有尤尼,海倫的臉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只是分不清是緊張的冷汗,還是疲勞的熱汗。
對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來說,提著黎明之息爬樓梯實在算不上美差,可即便如此,海倫也咬著牙堅持了比她預想的遠得多的距離。
她是想證明什麽嗎?有可能。不過更多的還是她自發的認為自己還可以堅持,直到確認頭頂的距離是肯定撐不到的才提出休息的請求。
尤尼立刻停下腳步,他記得起司告戒過,在進行任務的過程中體力耗盡是非常危險的。所謂不安全,就是至少要留出三分力來應對突發情況,將全部體力都投入眼前的事項,這是只有在安全環境中才有的特權。
因而他立刻轉身示意海倫就地休息,同時很自然的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衣,那件在奔流城起司親自從矮人的店裡為他購得的熊毛外套,將它遞給海倫,“披上它,你流汗了,需要保暖。”
“我不需要,隻流了一點,不需要你的這件破衣服。”海倫說的還真沒錯,尤尼的外套經歷了這一趟旅程,確實已經破破爛爛,更別說和她身上由王國資深裁縫所縫製的,兼具外觀,活動性的裙裝相提並論。
“這裡的氣溫越來越冷,你身上裸露的部分會快速帶走熱量,這和你穿著什麽沒關系。“尤尼現在說的,是起司在暴雨中告戒他的話。
溫度是很微妙的,它的流失是如此迫切,容不得一丁點的縫隙。而裙裝,本身就不容易保溫。
“我用不到,用…”海倫別開臉,用稍微尖銳一些的聲音說著,只是她的抗辯才剛開口,就不自覺地停止了。
原因很簡單,她別開的側臉看到在兩人身後的樓梯上,有一個影子安靜的四肢著地,抬起頭看向他們。
尤尼從海倫發白的面容上意識到了問題,他將衣服塞給愣住了的女孩,然後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同時放下了手裡的工具。他已經做好了迎擊的準備,甚至做好了主動出擊的準備。
是的,冰冷孤寂的塔樓,樓梯下的異常生物,壓抑的氛圍和未知的魔法,它們足夠讓人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為。但對於一個在黑暗中度過童年的孩子來說,他還沒有喪失掙扎的權力。
他記得老師說過,在諸多情緒中,恐懼是最糟糕的,也最沒用。
“不要喧嘩,我們不知道這裡有多少這種東西。”尤尼輕聲安撫著海倫,然後用他所學不多的知識分辨著下方那個怪異的影子。
哪怕以他的視力,也看不到那東西身上的細節,除了那對眼睛。這本身就不合理,唯一的解釋是,那怪影是無法用肉眼看清的。它身上有某種影響視覺的法術,或者它根本不是具有可視實體的存在。
鬼魅往往具有這樣的特性,只有輪廓,缺乏細節。問題是,真的有鬼魅膽敢鳩佔鵲巢,佔據灰袍的法師塔嗎?
“知道,你,你以為我是誰?”海倫攥緊手裡的提燈,用帶著幾分顫抖的童聲說著不知從哪裡學來的話。
她剛剛一度有施法的衝動,不管那東西是什麽,先砸個法術上去,女巫們一定會這麽做。可海倫沒有,她聽從了尤尼的指揮,這裡面究竟是因為什麽,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或許,海倫本能的意識到尤尼是對的,這裡是灰袍的塔樓,來自其他施法者的法術引發反擊也不奇怪。
“海倫·西格特·黑山,我還記得你的名字,也沒害怕到會把你錯認為其他人。”不得不說,和起司待久了,人就難免會喪失幽默感。
尤其是尤尼這樣本來就沒有的人,他絲毫沒聽出海倫說的是反問句。 不過海倫也沒機會解釋了,因為下一秒,尤尼就從台階上衝著那個怪物跳了過去!
起司之塔的螺旋階梯沒有護欄,這意味著學徒可以直接落到那怪物身上,直接落到它身上。
這是勇敢嗎?還是魯莽?都不重要。既然隱患無法無視,那便不要裝作沒看到想要它自然消失。面對它,挑戰它,這是去除隱患的最好辦法。
況且,尤尼也不是全無勝算,在這個距離下,他的鹿角足以刺穿沒有鎧甲的血肉。
“呼…”落在台階上的尤尼只聽到耳邊傳出某種風吹過樹杈的聲音,那團黑影在他的腳下消散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一絲一毫接觸到實體的感覺,不管是物質層面還是魔力層面。
“沒事,只是個幻影。”幻影這東西在魔力富集的地方還挺常見的,萬法之城的學徒都知道要如何區分幻影與真實。
“真的,嗎?”海倫的聲音仍然顫抖,疑惑的尤尼轉身看去,豁然看到三個一摸一樣的黑影正從階梯兩端以及牆壁上,虎視眈眈的盯著女孩。若不是她手中黎明之息的光輝,那些東西肯定已經撲上去了。
“別怕,它們不敢靠近你。”尤尼皺起眉頭,重新沿著台階向海倫跑去,他不知道這三個怪影和自己砸散的是不是一致,但放任不管絕對不行。
女孩咬著嘴唇,目光在三個影子間遊弋,她抱著那盞提燈,像是抱著最後的希望。她怕了,恐懼是陽光無法驅散的陰影,只有內心裡的光亮才能將其壓製。
“離她遠點!”男孩怒吼著,形體在奔跑中開始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