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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入,沉入,沉入…和被水浸泡的感覺不同,在沙中被淹沒的感覺更像是活體掩埋,還帶著呼吸就被匆忙下葬。凱拉斯不知道自己是從多高的地方摔下來的,他好像在下落的過程中就失去了意識,然後在接觸到地面時失去了第二次。
所幸,戰士的身軀自己也具有求生的本能,哪怕意志在衝擊中模糊,貓妖精仍掙扎著從沙堆裡站立起來,艱難的爬出了沙流瀑布的范圍。相信以後在見到其它瀑布的時候,他都會想起今天的事情,只是是心懷恐懼,還是自傲於自己的幸存就不知道了。
意識的恢復在一段時間以後,凱拉斯搖晃著腦袋試圖傾倒出耳朵和嘴巴裡的沙子。巨大的轟鳴聲在他的身後一刻不停,提醒著劍客他現在身處何方。首先,確認身體和裝備的狀況,四肢正常,五感正常,武器正常,非常好。
貓眼在黑暗中可以視物,但那種意義中的黑暗並非是指絕對無光的環境,視覺總是依賴於光亮的,絲毫無光就意味著沒有任何光源信號可以被接收。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魔力視覺這樣已經不能被稱為視覺感官的東西,否則再適應微光環境也是無用。
沙坑深處的光亮,隻持續到瀑布底端附近,再往四周,便一片漆黑。凱拉斯猶豫了片刻,他想過是否要檢查附近能不能找到那枚瓶中信,但轉念一想,與其試圖在那片沙子裡尋找一個根本不可能找到的瓶子,他還不如去尋找那瓶子預估中要傳遞給的對象。
總不可能那個快可靈只是將這裡當做垃圾桶來使用吧?若是他單純的想要將瓶子裡的內容埋葬,那有無數比這簡單得多,安全得多的方法,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希望如此吧,要是自己真的碰到了一個瘋子,似乎也只能認栽。
活動了一下關節,兩顆果子能帶來的能量再多也有限,在身體裡存儲的行動力耗盡之前,他必須找到補給或奇幻通道。
心裡打定了注意,凱拉斯決定先在光亮能照到的地方碰碰運氣,光總是和生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尤其是在無光的環境中,生物會本能似的靠近一切光源,依靠著這條線索,找到接線人的概率會大些。
但靠近光源是有危險的,除了那些沙子和夾雜其中的石頭之外,沙流落下時發出的巨大聲響對於聽力敏感的貓妖精來說也是一種酷刑,它幾乎可以摧毀凱拉斯一半的反應能力,剩下的一半還不見得能正常發揮效果。
務必要小心萬分才行,重新靠近落點的劍客在心裡一遍一遍的提醒著自己。他抬頭看去,之前宏大的沙坑變成了圓形的缺口,高懸於漆黑的穹頂之上,流下環狀的沙流瀑布。這裡應該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間,否則不可能容納的下如此海量的沙塵。
“國王的胡子啊,真見鬼。”在響亮的聲音中,凱拉斯的感歎注定會被淹沒。如果此時在這裡的是起司,那灰袍勢必會對沙漠下為何會有如此大的空間感到好奇,並且開始嘗試探索構成這個空間外部邊界的材料和它們出現的原因以及其它等等。
貓妖精不是灰袍,有些問題哪怕他意識到了也不會去嘗試尋找答案,並不是說他對於答案沒有渴求,而是他知道自己就算得到了答案也沒什麽意義,不論是什麽構成了天空,天空仍然會是那片天空,而人們要做的,只是通過雲朵來判斷天氣。
聽起來這樣的想法似乎有些消極,也可以被稱為愚昧,但這不代表它只是如此,恰恰相反,不求之過深的積極面在於適應。
不需要去理解事物內在的運作原理,同樣可以通過它的外在表現來適應乃至預測它的發展,這種能力是完全經驗化的,難以言明,無從教授,必須通過體驗來掌握。就像騎馬的人在最開始騎馬時畏首畏尾,要小心自己的動作,注意馬匹的狀態,緊盯路面,觀察四周,每騎上幾步就已精力憔悴。而一但他習慣了騎行,身體就會自動依照經驗來完成這些事項,若是你此時再把他攔下來,問他的騎術何以如此精湛,他最多也只能告訴你一些最基本的內容,其余他沒法言明的,既是如此。
相信自己,並非指的是相信自己所有的判斷和想象,相信自己,是基於已有的經驗與知識所做出的決定。現在的凱拉斯,只能相信自己,因為他的理智無法解決眼前的問題,他對理智的運用沒有對身體和經驗來的那麽熟練。
四周,看不到出路,就算有也被上方落下的砂石掩埋,這裡就像個墳場,世界之底,將所有事物燃燒後的剩余灰燼堆積之地。但身體告訴凱拉斯,事實並非如此,這裡同樣不是死地,他的妖精之眼能看到生機,一如上方的沙漠。
若出路不在外,那它應在內,既然四周只有砂石,這裡與眾不同的關鍵很可能就在沙流瀑布的中央。本該如柱體般湧落的沙流偏偏以環狀流下,這其中必有因由。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麽進去呢?抽出背後的寶劍,將其小心的探入沙流的最邊緣,感受著劍尖上傳來的重量。探入,再探入,雙臂的力量之足以支撐四分之一的劍身被沙子衝擊時的威力。凱拉斯不知道自己落下來的時候是怎麽逃出這個天然陷阱的,但現在再衝進去,無異於自殺。
除非,他能找到一個縫隙。一個天然的,在閉環圖形中的缺口,哪怕只有一瞬間,也足夠矯健的妖精穿過這道屏障。凱拉斯繞著沙流的外圍找尋著這樣的機會,可能是一塊卡住的石頭,可能是一段終於禁受不住歲月侵襲斷裂的石筍,可能只是一點好運。來吧,就這一點的運氣,一點運氣就足夠了!
沙流在眼前崩落,起初渾然一片,但漸漸的,凱拉斯能掌握到它們的細微差別,他逐漸能分辨出哪些沙子連接的更緊密,哪些沙子更松散,他能看到它們的間隙,看到在掉落中產生的落差。於是牆壁瓦解了,其實從來沒有什麽天然的屏障,它們只是流的太快,讓人誤以為它們是個整體。既然它們不是,那穿過間隙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它仍然有難度,但有嘗試的余地。
“來吧凱拉斯,你這把老骨頭還能行呢。”
黑色的劍客重新將飛燕背回背上,膝蓋微彎,弓身發力。他的身影無比迅捷,如影子般沒有厚度,一下子便從源源不斷的流沙中穿過,抵達了它們中央那片神秘的區域。
在那裡,他意識到了兩件事。第一,他想多了,奇幻通道確實就在沙坑的底部。第二,他想的也沒錯,那通道之所以沒有被沙子掩埋,並非是因為其位於的位置巧妙,而是有人人為的架設了一個魔法保護圈,將通道入口上方的沙子撥開。這同時也能解釋瓶中信的問題。
哦,還有第三件事,那就是保護圈顯然不會阻礙妖精進入,因此在想到第一和第二件事的同時,毫無防備的貓妖精已經掉入了通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