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湛殿內。

披著湛藍袍子的許賢，與周身寰繞玄奇光芒的洺凡，盡皆注視著面容淡然的方成。

“……”

洺凡張了張嘴，欲言卻止。

此刻。

主殿之內，萬分安靜。

仿佛哪怕一根細針掉落，也能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方成。”許賢開口，淡淡道:“你是我的弟子。但你應該知道這不是你放肆的資本。你誓殺甘政可以，我不阻攔你。”

“但你必須明白——”

“當你擊殺甘政之後，必須立即前往星獄戰區，貢獻出與甘政等同的功勞。”

許賢之言，仿若嚴苛律令，回蕩在許湛殿內。

他的聲音蘊涵著深沉威嚴，似乎因為方成的決然殺意，許賢有些不滿不悅。

洺凡神情一動，眼眸微微眯起。

“怎麽回事?”

“什麽情況?”

洺凡心中生出萬千疑惑，暗暗道:“以方師弟的重要性，擊殺區區一個永恆祇算得了什麽?師尊怎地嚴凝至此?甚至嚴令方師弟必須償還永恆祇貢獻，前往星獄戰區?”

須知。

方成乃是無上級地位，擁有拯救生靈秘境的探查能力，而且方成的潛質、戰力，與全體智慧生靈的命運息息相關。

眼前場面，令他困惑。這不合道理。

而下一刻。

“是。遵許師令。弟子且先去斬殺永恆祇甘政，隨後定當前往星獄戰區。”方成輕輕頷首，躬身行禮，轉身離去。

這些情況，他早有預料。

當年薪火榜之時，許師代他斬殺虛空君主之時，曾經說過類似的話語。而且側方的洺凡師兄，為他怒斬青樹族虛空君主之後，不也是前往星獄戰區。

理所當然。

方成深深吸了口氣，離開許湛殿，衝向蒼茫無涯的永恆虛空，衝向空涅宇宙！

哐！

一道浩渺純白光芒，一閃而逝！

……

主殿內。

“師尊。”

洺凡搖了搖頭，頗為無語道:“您何必與方師弟言明這些?有些規則，不能適用於方師弟。”

他一臉苦口婆心的神情。

方成乃是傳奇級君主，既是方君主，也是沸沸揚揚、盛名遍傳虛空的華君主。豈能冒險?

不能的！

洺凡繼續道:“再者說了，師尊你既然阻止弟子出手。就算方師弟能斬殺甘政，也未必能殺了甘政。那些生靈合盟的主掌們，肯定會出面阻止。”

“以方師弟的戰力，萬萬不是法座之敵。”

須知。

那永恆祇甘政乃是生靈合盟的重要高層。倘若方成決意擊殺之，生靈合盟的主掌也必然得勸攔，護下甘政的性命。而法座之阻攔，絕非方成能夠破除的。

許賢瞥了眼洺凡，輕聲道:“甘政是生是死，無所謂。令方成前往星獄戰區，磨礪其心性戰力，才是關鍵。這也是我與其他四位無上的決議。”

“什麽！?”洺凡登時臉色劇變，眼睛一瞪:“為什麽?”

他想不通！

為何非要方成在星獄戰區磨礪?那星獄戰區的萬狀恐怖可怕，難以言語形容，而方成年紀尚淺，何必如此著急??

許賢輕歎了一聲:“因為根據我與紀光無上的合力探查。虛空諸生黃昏即將降臨，其具體時間大約在三千萬年後。而磨礪方成，則是因為我們對其期冀厚望。希望他能在虛空諸生黃昏來臨之前，蒞臨法座境。”

“畢竟法座境的方成，說不定真能力戰無上。這即相當於人族再出一位無上！”

許賢淡淡解釋。

他聲音內也有一絲憂慮焦灼。

三千萬年的時間，對於宇宙星空而言也算是比較悠久的歲月。

可對於智慧生靈整體而言，轉瞬即至，實在太短暫了。這麽一點時間，很難有整體性的增漲。

最多再誕生數位法座、數十位永恆祇，完全影響不了整體局勢。

洺凡眉頭皺緊，咂舌道:“竟然這麽快?這著實太過突兀。我們的強者隱藏孕育計劃還在進行，若是再有千億年，絕對能有不錯的整體漲幅。”

許賢眸光轉動，望向許湛殿內。

他的湛藍袍子輕輕煽動，偶爾流淌出一絲絲無上恆能，恆壓周圍一切物事，凝固所有物質能量。

許久後。

“唉。”

洺凡唏噓道:“也罷。虛空諸生黃昏早點降臨也好，免得有些心性較弱的修行者惶惶不可終日。”

他乃法座境之內的絕對強者。心性無比堅定。

即使知曉虛空諸生黃昏的降臨時間，也不可能令洺凡產生慌亂情緒，強悍偉岸卓絕的戰力，賦予了洺凡面對一切的心氣。

旋即。

“可是。”洺凡停頓了一下，隨後看向許賢，哭笑不得道:“師尊您若是打算讓方師弟在星獄戰區磨礪，也不需用如此方式。您是不是忽略了一些事兒?”

“咳咳。”

“您禁止我出手相助，而且您自己也旁觀。那甘政死不了！方師弟斷然無法在生靈合盟那些主掌的眼下擊殺甘政的！”

洺凡搖了搖頭。

難道師尊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

“哈哈。”

許賢淡淡一笑，自主座上站了起來，看向洺凡:“走吧。你與為師一同前往空涅宇宙觀戰。我的判斷，絕不會出錯。”

說罷。

許賢一步踏出，離開許湛殿。而洺凡則是皺了皺眉，不明所以，雖然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但也止不住好奇，跟了上去。

——

永恆虛空。

方成疾馳不止，仿若一隻浩瀚魚兒遨遊橫渡汪洋，動輒激蕩出漣漪海浪，威勢煊煊。

“甘政！”

“祭奠寰宇閣一位位修行者的犧牲。悼念寰田疆域一座座宇宙星空以及數之不盡的死亡生靈——必須以你之死，才可祭奠悼念！”

“只有你的死亡，才能撫平這一切的悲慘！”

哐！

哐！哐！

一道浩瀚遼闊的純白光芒，由古井無波漸漸轉為酷烈冷燃，其殺機彌滿周圍永恆虛空，沸騰燃燒！

當回憶浮現，當過往經歷閃爍腦海——

那一幕幕殘桓斷壁之景象、那一座座淒涼破碎的宇宙，那一聲聲泣血嘶吼、絕望咆哮、癲狂無比的不甘哀號，那一位位壯烈犧牲、慨然赴死、默默犧牲的修行者，仿若一根根至品神異長針，透過本初造化存在能，深深扎入方成的心靈深處、靈魂深處！

而且。

自達特宇宙的藍星啟始，他的諸多熟識好友，皆是被仙所殺。凡是仙者能夠利用到的生靈，全數死亡。

或是擊殺代替之、或是殘忍吞掠之。

無論歷經多少歲月，也無法洗刷這些回憶，沒法忘懷，永永遠遠也不能！

絞痛！悲痛！

暴怒！震怒！

他既是為第二家鄉、寰田疆域討回一個公道！也是為寰宇閣的守衛者、那些消逝的熟識好友們拿回一個交代！

若是坐視不理，他怎能面對自己?

若是坐壁旁觀，他如何對得起那些本應和熙存在、卻慘遭殘酷毀滅的美好！

哐哐哐！

方成抬起眼眸，直視空涅宇宙的方向，狂暴無垠地踏步虛空，蕩徹一聲聲無與倫比的炸響轟鳴！

虛空當中，有純白光圈生成！

方成後方，有浩蕩軌跡延綿！

局勢?

整體?

一聲聲淒厲疑惑的控訴、一道道絕望哀然的嘶吼、一抹抹壯烈慷慨的生命光芒——響徹在他的軀體裡外、回蕩在他的心靈深處、充斥在他靈魂空間！

“仁公無私、心懷虛空諸生，請恕我做不到。局勢整體，我也管不了。”方成淡淡歎息，淡然輕吟:“甘政必須死。”

其聲音雖淡然，卻蘊含著濃烈無比的殺機殺意。其森然暴戾情緒徹底演化簸蕩狂瀾，幾乎掀翻了永恆虛空！

哐！哐！哐！哐！哐！

隨著一記記沉重且堅定無疑的腳步聲音，方成也漸漸靠近了空涅宇宙，直到最後，抵達空涅宇宙之外。

呼呼。

虛空風暴偶爾旋轉吹刮著。

空涅永恆宇宙呈現橢圓形狀，橫亙虛空萬古。雖然只有一片星系的規模大小，但其宇宙外壁上流轉著的玄奧空間神芒，已是深深昭顯了空涅宇宙永恆不墜的威嚴。

這些空間神芒的基源，正乃是許賢親自捏塑的空間法則！

位於方成正前方， 矗立著一棟流光溢彩、恢弘莫測的巨門，有著修行者們時而進出，他們盡皆停滯腳步，隱約瞄著方成。

方成的凜冽神情，滔滔殺機，溢散周遭掀起狂瀾。

任是再蠢笨的修行者，也能察覺到一絲異樣氛圍。

下一刻——

哐！

純白光華無窮無盡，鋪蓋遮蔽永恆虛空！

轟！

磅礴暴怒酷烈殺機，激蕩回撤蒼穹八方！

“甘政，出來領死！今日既分勝敗，也見生死！”方成冷冽低吟一聲，君主之音透過巨門，悄然傳入空涅宇宙，尋到正在端坐星空、閉目修行的永恆祇甘政。

隨後——

甘政！

出來領死！領死！死！

這一道內斂至極、不曾影響任何修行者的低吟之音，瞬間化作恢弘無際、磅礴無窮的暴喝，回蕩響徹在甘政周遭！

哢！哢！哢！

星空破裂！裂紋密布！

這道暴喝，生生震碎了甘政周身的星空！

正在閉目修行的甘政，仿若淪陷破裂億萬的鏡面之內，好似墜落漆邃可怕的黑洞之中！以甘政為中心，方圓百米的星空全數呈現混淆混亂的空間湮粉之態！

“恩?”

“方成??”

甘政微微一怔，心思一轉，旋即臉色陰森無比，明白了一切。

他心中猛地生出暴虐情緒。此乃尊嚴遭到挑釁，豈能容忍。一個虛空君主，再怎麽強勢傳奇，也萬萬不該如此侮辱他甘政！

轟！

甘政向前一衝，登時衝出了空涅宇宙星空，白發三千丈肆意飄灑在後，彌滿森森怒火:“方！成！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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