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勢至菩薩見陸北所駕金光越來越慢,枯黃燙金的面容之上,就是和煦笑道:“陸施主莫要逃了,隨貧僧去西方如何……我西方有妙法菩提,長生大道只是唾手可得。”
陸北猛然頓住金光,轉過身來,淡淡笑道:“菩薩所言甚是,陸某正有一物獻於菩薩,以作進身之資。”
大勢至菩薩也是停住金色祥雲,雙手合十,一臉慈祥和善道:“阿彌陀佛,陸施主終於想通了,不知陸施主所獻何物?”
說到最後,大勢至菩薩面上已是現出一抹期待之色。
“正是七星……”
“咳咳,七星你妹。”
虛空之中,一道人影由淡淡虛光勾勒而出,直到漸漸清晰。
正是看了半天戲的酆都大帝,見陸北要將【七星璿杓】呈獻給大勢至菩薩。
不管陸北此舉是真是假,酆都大帝卻是將真靈投影至此。
陸北心中冷笑漣漣。
他知道酆都大帝一定在暗中關注於他,果然如此。
大勢至菩薩瞳孔微縮,心神動處,一盞琉璃寶燈悄然現於掌中。
正是天地人三燈之一的人燈,靈柩宮燈。
此燈通體高九寸三分,晶瑩澄澈,暗沉盈輝。
燈芯之中,凝成一團灰色火焰,名喚‘幽冥鬼火’。
此火號稱四大神火之一。
大勢至菩薩雙手合十,神色肅穆道:“帝君,何故擋住貧僧去路。”
酆都大帝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了大勢至菩薩一眼,微微笑道:“大勢至且回吧……此子是我陰司之人,卻是入不得你西方。”
大勢至菩薩滄桑面容之上露出難色,躊躇道:“帝君,此子方才已經答應……”
“答應又如何?本帝不準,你還在這礙眼。”
酆都大帝沉著臉打斷道。
“帝君行事不要太過霸道了。”
大勢至心中無名火起。
靈柩宮燈祭起,幽光幾次閃爍,幽冥鬼火就是搖曳不定,晦暗之間,將大勢至菩薩枯黃燙金的面容照的更是有了幾分陰沉。
“看來,你這是想和本帝動手了。”
“請帝君賜教。”
“放肆。”
酆都大帝不怒自威,神情一如玄冰。
真當他一道真靈投影就殺不了人嗎?
大勢至菩薩置若罔聞,眼中更是閃過幾分狠辣之色。
貧僧今日正要一窺大羅之威。
靈柩宮燈迎風見漲,灰色陳舊的‘幽冥鬼火’猝然升起百丈之高。
同時一股玄之又玄,浩瀚悠遠的意志波動,自靈柩宮燈之上傳來,灰色火焰更是獵獵翻卷,繼而數萬裡灰色火海,好似黑色煙霧一般,鋪天蓋地向酆都大帝襲來。
凡是灰色火海過處,土石燒成砂礫,荒草盡為飛灰。
“米粒之珠,也想與皓月爭輝。”
酆都大帝負手而立,雙眸冷漠,面容之上殺機縈然。
一襲繡金紋帝王袍服,將其挺拔身形襯托得猶如山嶽巍巍。
根本不見其動作,銀色無瞳仁的左眸平靜地向一望無際的灰色火海望去。
無形波紋震蕩,灰色火海還未到得跟前,便蒸發成團團白色霧氣。
“生之道力。”
大勢至面容微變,脫口而出道。
“算你有點眼力。”
幽冥鬼火本就是含有死之道力,在燃燈古佛的道意加持之下,威力更是絕倫。
玄生初時,大羅道尊完全領悟玄初之境,可以真靈參悟道力。
一言一行,神通莫測。
這道力正是天道之力。
“既然你執意對本帝出手,想必已經做好轉生的打算了。”
酆都大帝說完此言,像是向天地間的某位存在解釋了一般。
墨色全無眼白的右眸就待向大勢至菩薩看去。
聞聽此言,大勢至菩薩心中一驚。
靈柩宮燈祭起,金身神通同時施展而出,高可數百丈的金身佛陀,周身金光閃閃,萬丈佛光成輪,瓔珞金花飛舞盤旋,天龍禪唱響起。
在整個幽冥界,隔著百萬裡,依稀都能看到朵朵金焰,道道流光四處穿梭。
“無聊。”
酆都大帝撇了撇嘴,雙眸就是向大勢至菩薩望去。
就在這時。
一道由金色咒文和白色咒文凝就而成的拳印,帶著玄之又玄的波動,自遠方遙遙傳來。
將將那圈圈黑白二色相參的光影之柱給抵擋了下來。
“阿彌陀佛,帝君何必動怒。”
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
繼而一個面相莊嚴,骨如金鎖的青年和尚騎著一頭神獸,飛遁而來。
這神獸通體玄幽,虎頭、獨角、犬耳、龍身、獅尾,麒麟足。
正是‘坐地聽八百,臥耳聽三千’的諦聽神獸。
諦聽睜著大眼,就是向陸北所在望去,沒過片刻眼中就是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待覺察到陸北懷中露出的那一顆美麗靈動的大腦袋,正撲閃撲閃著眼眸到處看的白雪之時。
諦聽眼眸微亮,神念正要傳音,卻被白雪一道如矛似箭的神念波動給頂了過去。
一隻醜狗,還想和本姑娘攀親。
地藏王菩薩周身玄初意境冥冥溝通天道,五氣隱隱成華蓋。
太乙金仙巔峰的道行,不,這已是初窺大羅之境了。
酆都大帝見到來人,沉聲道:“地藏,汝也要阻擋本帝行事?”
地藏王菩薩淡淡道:“小僧不敢阻攔帝君,但大勢至師兄,小僧卻是可以阻上一阻。”
聞聽此言,酆都大帝神情微愕,方微微一笑道:“地藏果然是一個妙人。好,本帝就給你這個面子。”
“不敢當帝君誇讚。”
地藏王菩薩也不知和大勢至菩薩說了什麽,大勢至菩薩老眼之中閃過一絲羞愧之色,收起金身神通,又化作先前那個普通平常,行將就木的老僧來。
二人向酆都大帝齊齊施了一禮,便架起祥雲消失在天際之間。
陸北這時方拱手道:“陸某多謝酆都大帝相救之恩。”
酆都大帝轉過臉來,微微笑道:“你不怨本帝沒有及時出手就好。”
“陸北不敢。”
陸北凝聲道。
“不敢,看來不是不怨。”
酆都大帝神色淡然道。
陸北此時取過【七星璿杓】,沉聲道:“陸某幸不辱命,將此物從北鬥七星宮帶出。”
“哦,容本帝細觀。”
陸北手中那柄【七星璿杓】自掌中飛出,落於酆都大帝掌中。
神念探查之間,良久之後,面容之上有些失望之色流露出來。
“此物,你且收好吧。”
酆都大帝說完,又將【七星璿杓】拋還給陸北。
陸北目光轉動,凝聲道:“帝君不要此物?”
“恩,你舍得讓本帝收回此物?”
酆都大帝似笑非笑地望向陸北。
準確地說是望向陸北懷中如小貓大小的白雪。
白雪打了個哆嗦,呲溜一聲便鑽入陸北懷中再不出來了。
陸北神情訕訕,也不多言。
酆都大帝笑了笑,方道:“方才睥睨天下的氣勢哪裡去了。”
陸北拱手道:“帝君面前,陸某不敢放肆。”
“天地之間,真仙強者浩瀚一如天上繁星。蒼茫大道之上更不會因為你是誰的弟子,背後站著誰……別人就能夠對你忌憚。同樣,你以後行事也不必畏首畏尾。只要明悟了這一點,你方才是真正走上了一條強者之路。”
陸北聞聽此言,若有所思。
“其實你方才做的不錯,縱然你報出本帝名號,也不會再引來大勢至的一分遲疑。”
酆都大帝微笑著告誡道。
顯然對於陸北早已猜到他的真實身份,並不奇怪。
“我輩行事,一旦做出決斷,管你背後站的是誰,一律無視之。”
其實這才是真實冰冷的叢林法則。
一旦得罪死,就往死得罪。
或有一些二代做出惡事之後,報出身後背景,期望此舉能夠引來別人的忌憚。
殊不知此舉有可能非但無用,反而更快為自己敲響喪鍾。
那種縱有舍得一身剮,也把皇帝拉下馬的人。
彼輩為求念頭通達,下一刻哪怕粉身碎骨,沉淪地獄,生不如死。但這一刻也要爽得炸飛起。
當然做出任何選擇,都要有為之付出代價的準備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