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虛山。
無名山谷。
陸北心中反覆尋思,這無名手印神通之中的森森魔意,雖然是個巨大隱患,但也並非不可抵擋。
說來,他仍是覺得唏噓不已。
他萬萬不曾想到,昔日困在寒冥玄冰獄之中,借助【錦瑟】靈寶,偶然所悟的神秘意境。
不僅能夠微微遲滯,真仙所設的禁製運轉。
還在方才替他抵擋住了魔意的侵蝕。
念及此處,他忽然有些思念那個……不惜冒險盜令也要救他的傻姑娘來。
這似乎是他自來此界之後,首次開始思念一個女人。
這是一種多麽久遠的熟悉感覺,心中有些溫暖,有些顫抖……
他不敢多思,強行壓下此時不該升起的遣倦情思。
揮手向虛空一招。
兩道流光飛來,卻是斷成兩截的浣花神劍,再次被陸北重新召回手中。
他同時又收起那位死去黑衣大修羅,遺留下的兩柄銀月鐮刀。
齊齊握在掌中,低頭望向那柄陪伴自己良久的浣花神劍,也不知在尋思些什麽。
倏然,血色披風自動,萬千雨珠幽幽,被其拋在身後。
紅色流光幾個閃耀,消失在陰雨茫茫的虛空中。
卻是向一處隱隱傳來陣陣廝殺之聲的戰場遁去。
他剛剛邁入修羅真身第二重境界,此時一身實力堪比地仙。
這門煉體神通決然是不能半途而廢的。
元神未成,地仙更是遙遙無期,也只有修羅真身神通,才是現在的他可以唯一把握的。
莽虛山其中一處戰場。
一個黑甲鬼將率領兩千鬼軍,正在與兩位紅衣修羅帶領的一千血族交戰。
刀槍碰撞之聲,鬼魂嘶吼之聲,和修羅的喊殺聲,此起彼伏,慘烈壯觀。
這時,一道血色紅雲如雷霆快速閃過,血色大氅驚起一路風雨。
連連九道掌印,自天而落。
血光流溢四射,虛影如輪似山,威勢鎮壓萬古,氣象憾人心弦。這震撼一幕,引得陰司鬼將高聲驚呼。
還以為是血海一方來了強勢幫手,正要下令讓手下鬼軍警惕戒備。
然而,這呼喊之聲,還未在茫茫陰雨之中傳播開來。
其人卻如被人捏住了脖子的烏鴉,嘶喊之聲,喑啞乾澀至極。
繼而廝殺咆哮之聲不斷的戰場,竟然詭異地一靜。
嘶……
這是倒吸涼氣的聲音,在此起彼伏地響起。
蓋因,九道掌印所落之地,那位血海一方的紅衣修羅,連同周身近五百余血族扈從,皆是被神秘強者打爆成一團團血霧。
長鯨吸水,血霧如泉。
轟轟隆隆,嘩啦不止。
那是氣血成浪,洶湧波動的聲音。
那一襲血色披風大氅之下,一大數小,數十顆血意瑩瑩的血菩提,如電激射而出。
被陸北一把抓住,繼而面帶失望地放入口中。
果然,這包含一位堪比元神境界的血海修羅的血菩提。
其一生浩瀚如河的血元精華,現在對他的效果還真是越來越弱了呢。
轉而自嘲一笑,不再耽擱,一刻不停地向另一處交戰之地飛速遁去。
令人玩味的是,三品毀滅蓮台此時也表示出了極大的配合。
初顯崢嶸,其意莫名。
先天靈寶遁速之快,可謂一息千裡。
盡管這先天靈寶僅僅是殘缺之物,但也不凡了。
若在天空俯視而下,就會看到那一襲血色披風,猶如紅色幽靈。所過之處,殺聲戛然,血霧化泉,吸氣一片……
百萬裡陰川之地。
山川連綿不絕,曲折蜿蜒。
古奇陡峭山峰,不止一座。
其中就有著這麽一座高大挺拔的山峰,這山峰陡峭聳立,宛若平地突兀立起。
其上草木蒼莽,古樹參天。
峰頭高接蒼穹,直入霄漢,仿佛要上視周天億萬顆星辰,下俯陰川百萬裡荒野。
猶如山中帝王,嶽之東泰。
其中一道參天巨碑,赫然矗立其上,虛懸半空三丈。
此碑碑身巨大無比,凡有十面,色澤通玄,禁製幽幽,渾然一體。
蒙蒙陰雨之下,光芒熹微。
卻是朵朵雨花自天而降,隱蔽了視線。
然而,正是這陰煞之霧凝就的黑色雨花。
凡碰觸到那面玄色巨碑,周身三丈三尺三寸之距。
皆在半空之中,詭異地劃過了一個圓形弧度,最終倒卷而上……直奔蒼天而去。
這是碑的主人刻意留下的強者意志。
不許……他不許任何一滴陰煞之雨,濺落到自己所立的十面巨碑之上。
僅僅就是這一句不許。
沒有絲毫靈智的陰雨,就必須倒卷回蒼穹那一團陰雲之中,重新找好軌跡,再次落下!
拉近視線,依稀風雨之中,兩個披著黑衣大氅的老者,端坐懸浮在石碑不遠之處。
其人眼皮耷拉,氣度不動如山。
此碑名【十方六道陰功玄煞】,正是酆都大帝所立。
兩位老者卻是羅酆六天宮之一,【泰煞諒事宗天宮】派來的守碑人。
一名藺玄,一名廉奇。
二人氣質一如太淵沉靜,另一人卻如焱海暴烈。
倏然,廉奇猛地睜開眼眸,兩道熾熱的赤色光柱,自眼眸中發出,直射三尺虛空。
滋滋之聲響起。
卻是陰雨被灼燒成霧的聲音
其人霍然站起,神仙境界的氣勢,猶如濁浪排空,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兩道平靜中似蘊含兩輪驕陽的灼然目光,如電一般投向十方六道陰功玄煞碑。
“廉道友,發生了何事?”
正是叫藺玄的老者,此時也是站起身來,沉聲問道。
廉奇伸手指向玄碑一處,驚疑不定道:“藺道兄,且看那玄碑之上。”
藺玄聞聽此言,也是滿腹疑惑地朝著廉奇所指方向望去。
這……
藺玄眼中先是微微一奇,然後就是輕捋胡須,不以為意地笑道:“有人陰功提升迅速,正說明我陰司大軍一方勢如破竹,這不是好事嗎?”
廉奇搖了搖頭道:“藺道兄,你且看和此人一路的鬼將,這陰功提升才是多少。”
這般一說,藺玄再次細細觀望而去。
一見數量,就是驚呼道:“這都三百會圭了?”
“那這速度, 似乎是哪路黃泉節度使親自出手了?”
藺玄下意識地猜測一句,又是續道:“可這名姓。恩,怎麽會姓陸?老朽可不記得現今三十三路黃泉節度使……有哪位可是姓陸的。”
“莫非,是最近剛剛陣亡一路,新近補上去的。”
藺玄撚須的枯手微微頓住,不解其惑道。
言及此處,藺玄實在是摸不著頭緒。
畢竟這十方六道陰功玄煞碑,究竟是怎麽具體運行和計算陰功的,實在無人得知。
蓋因,酆都大帝在地府之中,立下這陰功制度之時。
竟然將代表著幽冥鬼族一路十萬大軍之權……三生三葉劍的歸屬,盡皆賦予【十方六道陰功玄煞碑】靈寶裁定。
當時,此舉可是引得本已爭得面紅耳赤的羅酆六天宮的守宮使,一陣啞口無言,啼笑皆非。
當初,也不知道有多少被打碎了如意算盤的勢力棋子,壯著膽子在心中暗自腹誹不已。
酆都大帝此舉實在荒唐無比,如同兒戲。
不過無論其等當初如何爭議不止,笑而不語的酆都大帝都是置若罔聞,一言而決的。
大羅道尊,言出法隨。
一言若出,既成事實。
據說,五方鬼帝後來卻是在彼此閑談之間,笑言酆都大帝這應該又是童心未泯,玩心大起了。
想起此處,藺玄也是感到好笑不已。
“藺道兄,這陰功碑……不會壞了吧?”
突然,一道帶著難以置信之意的渾厚聲音響起。
說出了一句荒繆絕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