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光,山道微霜。
陸北靜靜的佇立在青靈觀外的石階上,身旁不遠處蘇青璃與蘇青靈姐妹正與送行的雲道人道別。
“雲道友,留步。”蘇青璃踏步而行,廣繡飄飄,一道三彩祥雲,自足下升起,青靈小蘿莉皓腕挽著其姐賽霜欺雪的手臂,甜甜一笑道:“師尊,你閑暇時可要來看我呀。”
“恩,放心吧,有空我一定去看你。”雲道人面帶微笑地道。
小蘿莉蘇青靈又轉頭向陸北揮手道:“陸哥哥,我走啦…”
這話語還未說完,腳下祥雲便被蘇青璃運起。
頃刻間,三彩祥雲載著二女便向遠方遁去,消失在天際盡頭。
陸北默默地望著這離別的一幕,久久無言。之後,轉身大踏步地向山道而去。
雲道人看著遠處倔強少年無言離去的挺拔身影,搖頭一笑,快步跟上陸北。
雲道人輕笑道:“小友,我送你一程。”
說罷一道白色祥雲自虛空而生,雲道人抓住過陸北手臂,一同踩在祥雲之上。
雲道人朗聲道:“小友,閉眼。”
高空之上,雲道人負手而立,青色道袍被山風吹的向後飄蕩。
陸北端坐祥雲之上,山間縹緲雲霧繚繞,鋪面清風吹來,身旁景物也如同浮光掠影般迅速倒退。
陸北覺得約莫有兩刻鍾,方才在雲道人的提示下睜開了眼眸。
回首望去,連綿一千二百裡,大小山峰百余座的棲梧山已經被遠遠的拋在了身後。至於鍾靈毓秀,仿若仙境的飛雁峰更是隻留下一個朦朧的影子了。
陸北衝雲道人拱手道:“多謝仙長相送。”
雲道人衝陸北頷首道:“小友,你沿著這條官道,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你家鄉所在的清河縣了。小友,一路保重,貧道告辭了。”
說完,便跳上雲頭,向來處遁去。
仙道之人,乘雲駕霧,朝遊北海暮蒼梧,果然逍遙如斯。
想到這裡,陸北心中對修道更為向往,轉身便向清河縣大步而去。
初秋之時,陽光不算太過刺眼,陸北循著記憶,沿著官道向清河縣城行去。
此方世界,天高雲低,草木豐茂,官道兩側芳草萋萋,正值初秋,朵朵野花開的爛漫,點綴在一望無際的碧綠中。
陸北一路飽覽著古代山野風情,也不覺行路枯燥。
約莫走了兩個時辰,方才遠遠看到一個城池的輪廓。正是那清河縣城。
清河縣城不過是小縣城,城牆高不過兩丈五,護城河渠引小青河河水灌注,寬不過五尺。低矮的城門洞,青牆斑駁,藤蘿低垂,行人往來進出,無聲地訴說著這個時代的喧囂和熱鬧。
陸北整理下行囊,抖擻精神,穿過猶如碧綠玉帶的護城河,隨著人流進入了清河縣城。
黃昏時分,一場秋雨飄過,天色晦暗不明,街道行人稀疏,萬家燈火,如星光點起,點亮了逐漸昏暗的夜空,卻點不亮陸北心中的寂寞。
一家客棧二樓,陸北依窗而立,望著窗外的綿綿雨絲出神。
想到上午在縣城打聽五柳村之事,陸北心中就是凜然。
半月前,過路妖魔攻擊五柳村,兩百多口村民,傷亡近半,可謂家家縞素。
這樣大的事情竟然都能被清河縣令彈壓了下去,可見此方世界凡人的生命,是多麽的微不足道。
砰砰的敲門聲傳來,將陸北自沉思中喚醒。
“客官,
飯菜已經備好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小廝,在門外沉聲衝陸北喊道。 “恩,你進來,將飯菜放桌子上吧。”陸北收回視線,淡淡道。
小廝推門進來,低眉順眼地將飯菜放好,轉身便出去了。
陸北用過飯菜,又命人準備好熱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風塵,便躺下睡了。
第二日,陸北早早起來,結過帳目。就先去城西一家賣兵器的鋪子買了一把劍,接著又去成衣店,買了幾身棉袍衣物,又托人去米行購了一些米面,將貨物打個幾個包裹,車馬行雇了一輛牛車,便向五柳村趕去。
半晌午,秋日高懸。牛車晃晃悠悠地便到了五柳村地界,陸北向趕著牛車的老者付了銀錢,雙手提著貨物,便向村內走去。
五柳村佔地約四五百畝,依山帶水,雖是正午時分,但村中氣氛卻極其安靜。
陸北步入村莊,不大一會兒,便來到爬滿青藤的青瓦小院門前。這裡正是前身一家三口的居住之所。
抬步踏上青條石鋪就的台階上,陸北顫抖著右手去推木門,胸中一股酸澀情緒,迅速向雙眼湧起,就要落下淚來。
陸北知道這是前身殘留記憶的影響,也不強行壓抑。放下身背的貨物,左手提著劍,右手猛地推開了房門。
陸家院中,五間木屋坐北朝南,另有一間廚房小院和一大間私塾客房在東西廂。
陸北放眼望去,半月未歸,小院中的青草瘋長的已經漫過腳踝。
陸北腳下不停,踏過柔軟的青草,徑直推開了木屋的房門。
一股發霉的味道和著點點灰塵撲面而來。
“咳咳……”陸北以衣袖掩鼻,輕輕咳嗽幾聲。
前身記憶,十五年的人生都是在這裡度過,不想半月未歸,就寂寥荒涼至此。
打了清水,拿起掃帚,陸北便清理了起來。就這樣,陸北回家的第一天就在大掃除中度過。
一夜無話,玉兔西落,金烏東升。
連綿秋雨之後的山村,寧靜幽寂。
陸北正在收拾前身父母的遺物,由遠及近,隱約有人群的喧囂聲。
繼而“咚咚”的撞門聲傳來,陸北眉頭一皺,右手虛按下腰間的鐵劍劍柄。
掌中之劍不過是很尋常的鐵劍,但開鋒之後,鋒利無比。此方世界,除卻強弩、馬刀、甲胄之外,其實官府不禁製商販售賣鐵劍。
沒多久,一個身形略佝僂,面相枯瘦的老者,當先引路,後面跟著一個面白無須,小眼微眯的中年胖子,一身文吏打扮。
胖子文吏身後跟著兩個挎著腰刀,膀大腰圓的皂衣漢子。
一行四人甫一到院中,見到眼前陸北身影,面上就是齊齊一愣。
眼前,那身形枯瘦,留著山羊胡的精瘦老者,前身有著記憶。
此人正是五柳村陳姓的族長,也擔著村裡的派發徭役的活計。名叫陳青山,外號陳半村。
陳青山身旁的中年胖子到陸北,面上不愉之色閃過。低頭衝陳青山道:“老陳頭,這是怎麽回事兒?不是說陸尋一家都遭了橫禍嗎?”
陳青山面上也是尷尬不已,不過很快陪著笑道:“許主簿,陸尋一家確實在先前的妖魔禍亂中喪命,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你當本官我眼瞎,這他娘的是誰?”
胖文吏低聲冷喝了一聲,一對綠豆般的小眼也是眯縫了起來。胖文吏名叫許典,是清河縣的主薄,身為縣令的佐官,對陳青山的縣尉女婿雖然有著忌憚,但也有限。
陸北目光幽幽地看著眼前一行人,也不說話,隻是按劍而立。
陸北若看不出這一行人在搞什麽名堂,前世二十多年就白混了。
想必是陳青山這廝趁著前身一家遭禍之際,想要侵吞前身遺留的土地田產。
陸北並沒有猜錯,陳青山佔有著五柳村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而其一家則在清河縣城居住,因此半月前的妖魔禍亂五柳村之時,僥幸地逃過一劫。
這幾日,陳青山仗著清河縣縣尉是其女婿的緣由,對一些遭遇妖禍的村民,不論孤兒寡母,還是老翁老嫗,仗勢行巧取豪奪之事。
由於五柳村約兩千多畝的土地,另有兩百多畝土地在身為渝陽郡茂才的陸尋手中。
陸尋一家其實早就在陳青山的目標之列。
陸尋尚在時,陳青山就對陸尋名下的土地垂涎不已,但念其身為五柳村私塾的教書先生,且擁有茂才功名,在鄉間有些人望,一直不敢妄動。
不想半月前天賜良機,陸尋一家遭了飛來橫禍,此時,若不趁機將其名下土地侵吞,豈不是辱沒了陳半村之名。
陸北走上前去,對陳青山道:“不知陳族長無故闖入陸某家中,有何貴乾?”
這聲音語氣冷漠,似乎壓抑著刺骨冰寒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