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煞諒事宗天宮。
秘塔。
一個身形佝僂,頜下留著山羊胡的老者,遠遠見到陸北進來,一張滿是折皺的老臉,掛著謙卑而矜持的笑容。
上前一步,出言介紹道:“這位陸前輩,老朽是羅酆秘塔十二管事之一的錢五。”
陸北饒有興致地看了看塔中的布置對管事錢五微微頷首示意。
“陸前輩,秘塔和十方六道陰功碑互為表裡,共有九層。前三層的寶物,可滿足真仙以下的仙道人物…中三層有著真仙、金仙所需之物…七八兩層則多是太乙金仙所需之物。”錢五笑容熱情,恍若招攬客人的商販,呵呵笑著說道:“前輩,秘塔之中,只要有陰功,就連大羅神通、先天靈寶都是可以兌換的。”
“恩?先天靈寶也有?”
陸北心中微微訝異,問道。
在嵐玉城之中,雖說他曾以幽冥令牌上的陰功兌換過一些靈材煉寶,但實則從未親自來羅酆六天的秘塔。
而羅酆秘塔,除非到得一定的身份地位,尋常人等卻是沒有資格親臨的…更遑論讓一個秘塔管事親自領路了。
能來這秘塔的,至少都是陰川鬼軍的兵馬使級別。
這也是陸北進入秘塔,一路之上,很少看到其他鬼影的緣故。
別看眼前的管事錢五雖其貌不揚,對陸北前輩長、前輩短,但實際上也有著堪比天仙的神道修為。
不過,真仙之下皆螻蟻,所謂大道之上,達者為先。
陸北對於這前輩之稱,倒也是坦然受之。
聽到陸北對先天靈寶感興趣,錢五臉上的笑容更為熱切,道:“不瞞前輩,先天靈寶也是有的。不過卻要第九層兌換了。在那裡,帝君有著一具神念分身在第九層的一處界天閉關修煉。”
陸北神色微愕,繼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這先天靈寶,估計所需陰功當在天文數字了。
而且酆都大帝手中未必有著多少。
至於大羅神通,他倒是挺感興趣的。
可當陸北向錢五詢問,大羅級別的神通需要多少陰功。
錢五老眼放光,
“大羅級神通,最弱的幽冥鬼爪,也需至少三千元鈞的陰功。七千年前,南方鬼帝曾經兌換過一次……前輩放心,大羅神通皆是帝君親自創下,就連金仙都可以開始修煉,而一旦傳授出去一門神通,帝君便不再傳授給第二人……前輩可是要去第九層兌換?”
錢五期待地問道。
眼前之人既然是守宮使杜冕引薦的真仙,必定來歷非凡,陰功恐怕不在少數。
因為十二位管事長期在秘境閉關,又加之陸北一向低調。
所以,並不知道陸北的真實身份。
“恩,那個,我就是問問。”
陸北清咳一聲,擺了擺手道。
心道,酆都大帝,這算不算是被耽誤的商人。
他自來幽冥界,不提當年擊殺血海一族修羅和大修羅積攢的陰功,單說斬殺烏摩天妃和十余位阿修羅公主。
其中所積累的陰功…雖然他沒有怎麽留意過,但自覺也有二三百元鈞了吧。
可聽聞這錢五先前之言,也就是在第七層買本金仙秘術的水平。
看來不論是前世還是此界,都有一個真理,錢難掙…
陸北又是問道:“你這裡可有鬼仙渡劫所用的防禦鬼器?比如法陣一類…?”
“當然有,有幻級靈寶祁陽子母鬼幡一套,前輩可要?”
見陸北不要,錢五心中稍稍失望,打起精神,笑著道。
“帶我去看看。”
陸北微微頷首。
錢五忙是當先在前帶路,直到在二層秘塔的東閣處停下。
在一道通明光幕前止住步伐,輕聲笑道:“忘了告訴陸前輩,東閣多放神兵法寶;西閣則擱丹藥靈草;南閣置功法秘術;北閣則養仙獸靈寵。”
“前輩只要以幽冥令牌催動神念,引動秘塔禁製光幕,便能自如瀏覽其中所有的寶物。”
聞聽此言,陸北暗暗向幽冥令牌中催動神念,在光幕之中瀏覽尋找,果然見到一套品相不凡的旗幡。
旗幡一大一小,上面鐫著黑金色的花紋,道道澄瑩流光沿著莫名紋絡,在旗幡之上不停湧動,給人以渾然天成之感。
“前輩,祁陽子母幡一大一小,可以說是鬼修九轉渡劫成就鬼仙的防禦至寶。”錢五老眼眯成一條線,笑著道:“若是前輩滿意……”
“就它了。”
陸北面色沉寂,目光閃了幾閃,暗中以神念查看,卻是一件幻級靈寶無疑了。
此界仙人所用法寶,一部分是仙人自己采集靈材祭煉而成,另外一部分則是大勢力流出。
比如天庭,龍族,還有這羅酆六天,他們都有著專門煉製靈寶和神兵的能工巧匠。
值得一提,神兵是靈寶,靈寶卻不是神兵。二者是包含與被包含的關系。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一類的靈寶,自然可以被稱作神兵。至於輔助性質的靈寶則不能,這些靈寶種類繁多,不勝枚舉。
而法寶等級的劃分,則是靈材決定了祭煉禁製的上限,決定了靈性孕育的可能,決定了靈性威能的大小。
從地煞級禁製開始,再到天罡級禁製,慢慢孕育出一絲靈性,最終成就幻級靈寶、真級靈寶。
至於後天靈寶,煉製之法往往掌握在三界的一些大能手中,並不是如普通靈寶一般作為製式兵器。
而由於秘塔多是向幽冥一族的鬼修開放,羅酆六天的工匠則是煉製成以陰性法力催動為佳的禁製法陣,所以又稱鬼器。
比如三生三葉黃泉劍,既是神兵,又是後天靈寶,它還是鬼器。
其實,也並不是靈寶級別越高,渡劫效果越好,而是要看靈寶主人所能發揮出的威能。
這一點兒,從陸北身上早已經得到了映證。
這個就不必多說。
天罡禁製的法器,陸北看不上,自然不會讓紀薇使用。
而真級靈寶,以紀薇未成鬼仙的修為,也無法稱心如意地禦使。
所以幻級靈寶就很合適了。
“可還有其他補益鬼氣、療傷、鞏固鬼體的丹藥?”
陸北問道。
老者錢五忙是介紹道:“當然有,前輩且隨我來。”
說著,就是領著陸北朝西閣走去。
陸北又挑了幾種品階尚可的鬼修丹藥,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並非他舍不得陰功。
而是丹藥品階太高,對修為太低的紀薇並不是什麽好事兒。
不知不覺間,陸北就是為紀薇挑揀了一些靈寶、丹藥。
又是在第七層取走了一門本源神通、一門劍法,以及幾種用來煉製神兵的靈材。
可惜的是…並沒有用來烙印真靈,提升道行的本源靈物。
想來也是,三界之中那種本源靈物本就稀少。就算有,也早被一些真仙死死把持。
畢竟,道行才是根本,靈寶什麽的終究是外物。
陸北自覺陰功所剩不多,又發現不知不覺間,就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他也不再耽擱,便打算取出幽冥令牌讓錢五扣去所需陰功,然後早點離去。
話說花錢一類的事情,果然是愉快的時光。
“這個……”
錢五面帶滿意地伸手接過一個令牌,正待掐訣扣去其上陰功,但聽羅酆秘塔急劇嗡鳴一聲,道道靈光湧現。
錢五嚇了一大跳,這才攏眼細細觀瞧,嘴角顫抖著,身軀顫顫巍巍道:“六宮元符令,這位前輩……”
“怎麽了。”
陸北神色疑惑道。
他回頭一看,面色也是稍稍有些尷尬,卻是他拿錯令牌了。
拿出來的竟然是六宮元符令。
“前輩,不,大人,這陰功不用扣了。”
錢五擦了擦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恭謹道。
“為何不用扣了?”陸北皺了皺眉頭,問道。
“大人有此令在,如帝君親臨,自然不用扣了。”
錢五拱了拱手,解釋道。
他終於想起來了,在年前的秘塔管事輪值時,趙四曾經和他說起的一事。
羅酆六天宮來了一位尊敬的來客,其人手執六宮元符令,叮囑他不可慢待。
這位想必就是那位尊敬的來客了。
轉念一想,先前那杜冕也是夠陰損的,先前除卻一臉詭秘的笑意,也不明言告訴於他。
眼下的問題是,這位陸前輩拿著六宮元符令,若是在秘塔掃蕩一番…
恩,此事不必擔心。
還有帝君神念分身在九層坐鎮, 這位陸前輩應該、也許不會太過‘放肆’吧。
念及此處,錢五心緒稍定。
其實,錢五之所以如此畏懼,並非怕擔什麽責任,而是…此人儼然將塔中寶物當成自家的了。
而陰功在他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最深層次的原因還是……此人卡在天仙巔峰境界多年,而後才受得酆都大帝指點,以迷財之法入道,所以才會如此心疼。
“哦,”見錢五面色急劇變幻,陸北冷眸閃爍,若有所思,收起六宮元符令。
平靜地看著錢五,直到看得這位秘塔管事心頭微微發毛。
陸北抬頭向第七層入口看了一眼,目光意味莫名,沉吟道:“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麽…”
“前輩…”
錢五心頭咯噔一下,澀聲道。
“你緊張什麽?”陸北朗聲笑了笑,灑然道:“既然如此,那陸某就告辭了。”
“這位陸前輩,真是…厚道人啊。”看著那道灑脫的背影揚長而去,錢五手捋頜下胡須,讚不絕口道。
“下次,陸某有空再來。”
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遙遙傳來,錢五面色發苦,身形就是一個趔趄。
秘塔之外。
杜冕早已等候多時,見陸北出來,意味深長地笑道:“陸兄,可還滿意嗎?”
陸北笑了笑,也不點破,道:“杜兄,最近局勢如何。”
杜冕漸漸收斂面上笑意,正色道:“陸兄不必擔心,佛門已經答應出手相助了,畢竟,他們還要有求於我陰司。”
“是嗎?”
陸北也沒有興趣細問,和杜冕又閑聊了幾句,便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