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丹考慮到下一步非常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幫忙,牙一咬,忍住心底的惡心,仰起精致的臉蛋,吻上了男人的下巴。
吳為民受寵若驚之余,沒有拒絕。
狹隘的空間,獨處的男女,且又是女方主動,一切發生得是那樣水到渠成……
那廂,書記和社長在碼頭附近尋了幾遍,怎麽也找不到人,急忙趕到革委會說明情況。革委會主任把他倆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說你倆也是老幹部了,怎連個姑娘都看不住?明知道她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出來居然連個繩索都不栓,公社裡鐐銬沒有,難道連根麻繩都找不出嗎?”
書記和社長被罵得老臉通紅。這種事在雁棲公社實屬第一次發生,此前要麽是縣裡來人抓捕歸案,要麽是關牛棚。哪裡想到對方心眼那麽多,居然半途開溜。
“還是知青呢,思想覺悟還沒我媳婦高。”社長不滿地嘀咕,“做錯事要挨罰,這是連三歲娃兒都懂的事,她一個高中生,居然臨陣脫逃,哪有半點知識分子的樣兒……”
嘀咕歸嘀咕,人到底是在他們手上搞丟的。
書記和社長當晚翻來覆去,一宿沒睡好。
第二天,許丹失蹤的消息還沒傳開,江對岸的碼頭又傳來一則震撼人心的噩耗,說有個年輕姑娘昨兒晚上跳江了。
書記和社長聞言,心裡一記咯噔,莫非是許丹?逃跑後走投無路跳江了?可她不是還有家人嗎?他們一度以為她會跑回城裡的家去,正準備聯合縣裡去她家查呢。
隨即想到,許丹是知青,和社員們不一樣,知青是沒有獨立戶口簿的,都是集體戶口,有需要得打證明。出遠門若是缺戶口簿或介紹信,走不了那麽遠。加上革委會主任撥電話到許丹家所在的城區,證實她沒有回過家,更相信昨兒晚上跳江的是她。
好在這年頭日子挨不下去自殺的知青不是沒有,相反還不少,跳江、喝農藥那是最常見的。
革委會盡義務、派人來江邊打撈了兩次。可偌大的雁棲江,大活人跳下去一刻鍾之內救上來,都不見得還能活著,何況是晚上發生的,這會兒都下午了。屍體沒浮上來,極有可能被衝到別地兒去了。
到第三天、第四天,依然沒啥消息,這事兒就不了了之、算是揭過去了。
許丹家人得知閨女跳江自殺的消息,不是沒有來寧和縣鬧。可這邊拿出了證據,有胡家小倆口的證詞、周新國為首的紅小兵們的說辭、以及處於觀察階段的陳紅軍迫於壓力不得不站出來作證,許家人沒討到任何好處,更別說賠償。
因為就算跳江的事不發生,依這些證據,許丹也會被判幾年牢獄。說難聽點,沒給她冠上一頂“畏罪自殺”的帽子已經很留情面了。
許丹父母神情悲戚地捧著閨女的“遺物”,和陳紅軍撕破臉返家,收到消息的吳阿香興奮地跑回娘家捎口信:“阿弟呢?那知青畏罪自殺了!我就說那女的不是個好東西,這下他死心了吧?挑個日子,跟姐去相親!”
吳為民再一次拒絕了他大姐的提議,並且回絕得很乾脆:“我就喜歡她!既然她死了,我也不找別人了。”
吳阿香氣得不行,撂話道:“行啊!你為個啥也不是的女人終身不娶吧!以後你的破事兒我再也不管了!”
吳為民求之不得。
許丹跳江的傳言本來就是個煙霧彈。那天夜裡,許丹讓他裹著她的棉襖、圍巾去江邊做出一副跳江的假象,隨後又放出類似的風聲,引得附近居民都信了。如今革委會不再追查,除了沒戶口、是個黑戶之外,
她人已經安全了。這段時間兩人在工廠宿舍夜夜春宵,甚至覺得,哪怕一輩子都這樣過,他也願意。然而許丹沒有他想得那麽樂觀。
沒有戶口、意味著沒有工分,沒有工分,意味著餓肚子。
即便吳為民是副食品廠的副主任,背著人藏下點包裝剩下的碎沫沫不會被發現,再從他自己的口糧裡省出一點給許丹,一日三餐倒也沒挨過餓。可總不能藏頭縮尾一輩子吧?她還年輕,斷不可能被包養似地和吳為民過一輩子。
於是,這天晚上,被他翻來覆去享用了一番年輕身體後,許丹躺在他懷裡,食指在他胸膛上畫著圈圈,狀似無意地說起:“要不我跟著你去車間乾活吧?我看工人們上班都戴著口罩, 想來沒人會認出我。學徒工應該不需要用到戶口吧?”
“也需要的。就是沒那麽嚴格。你要真想去,我想想辦法。”
吳為民其實並不願意她拋頭露臉,一方面怕不安全,另一方面,大男子主義作祟,覺得現在的她,才完完整整屬於他。一旦出去上班,少不得跟別的男人打交道,廠裡年紀輕、沒結婚的工人不少,萬一……
可看到許丹勾魂的眼神兒,反對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翻身壓上她,粗喘了兩聲說:“等明兒我看看哪個崗位適合你……”
第二天,吳為民幫許丹爭取來了一個崗位——出廠檢驗。這活計輕松,且車間裡清一色都是婦女同志,吳為民對此很放心。
然而許丹卻不怎麽滿意。
想她一介知識分子,竟然淪落到和一群小學文化都不一定有的粗魯婦女坐一堆的地步,而且還只是個學徒工,連這些婦女都不如。成天不是聊家裡漢子多麽多麽懶孩子多麽多麽皮、就是聊什麽菜又漲價了、什麽東西不要票也能買了……在她看來,全是雞毛蒜皮兒的小事兒。
原以為吳為民會給她安排個廠長助理或是會計之類的活,最好是能時常接見外來領導的那種。
可吳為民說別的崗位都滿了,就連這個,也是他費了不少心思爭取來的。要不然只能躲在他宿舍等更好的機會。
許丹隻好按捺下煩躁的心,忍著心頭的不快和不甘,加入到了龐大的工人階級隊伍,內心除了照一日三餐地詛咒盈芳,就是盼著能遇上生命中的貴人、帶她逃離此刻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