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來了就要等過年了吧?”
對於唯一的徒弟要隨軍,張家二老還是很舍不得的。
“有時間我陪她回來看你們。”向剛安撫道。
張有康欣慰不已:“有那個心就好,一年回來一趟可以的。”往返一趟,火車票夠小家庭嚼用幾個月的,沒大事幹啥和錢過不去?
“放心去吧,家裡我會照應的。”張有康捋著胡子笑允道,完了朝院門口努努嘴,“那兩個倍兒精神的小夥子是你手下?”
“嗯,連裡抽調出來幫忙的,家裡有啥力氣活需要他們乾的嗎?”
“那倒沒有。”老張大夫樂呵呵地說,“不過閨女先前在她娘家後院開了個小水塘,種了些水生作物,那茨菇種下去的時候就已經挺大個了,留些做種,其余的能撈上來吃了。正好你帶了人手過來,挖兩斤帶去部隊,飯桌上也能添道菜。”
向剛還不知道舒家後院挖水塘的事。
養鴨倒是聽媳婦兒提起過,可他以為是白天放出去、晚上攆回來,哪曉得竟是在自家後院圈了塊地挖坑做水塘。
這膽子,真不知道怎長的,就不怕被人舉報改變自留地用途啊。
“哪裡沒鬧啊,不過上頭下發的有關自留地的文件,沒找到不能種水生作物的規定,那就是能種了。說起來,還是我徒兒頭腦活啊。”
向剛抽了一下嘴。這哪是頭腦活,分明是膽兒肥。張紅鬧騰前,那丫頭絕對沒想到這一層。
盈芳聽說茨菇能吃了,顧不上家長裡短嘮閑嗑,歡天喜地地跑去娘家采收。
向剛無奈地搖頭,喊上士兵,跟在後頭去幫忙。
舒老太一直都惦記著老大家後院那幾道新鮮的蔬菜,青黃不接的時候,尤其想到那鮮脆的茨菇,止不住淌口水。
估摸著能吃了,前兒天不亮就想翻牆進來挖,被睡足了飽覺閑來無事踱到舒家視察的老金逮了個正著。要不是她溜得快,差點成為第二個舒建強——菊花滿地殘了。
可菊花沒傷、屁股摔腫了,坐不能坐、躺不能躺,還不能逢人告狀,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聽說大孫女偕女婿回來了,一瘸一拐地找上門討孝敬費。
“你奶身子不適,你這孩子怎也不知道提些東西來孝順。後院種的那些,要不是我起早摸黑、天天盯著,早被人偷光了,還會留到你回來啊。”
“你個老太婆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師娘氣得當場罵人,“天天盯著倒是真的,為什麽盯大夥兒心知肚明。”
向二嬸幾個也紛紛投以鄙夷的眼神。做奶奶做到舒老太這個份上,也是大隊獨一份。
盈芳就算師娘不揭穿,也絕不會傻乎乎地聽信舒老太這番話,如今更是無語。
老金嗚咽著蹭到她腿邊,賣了一會兒乖,又目露凶光、衝舒老太汪汪狂吼,盈芳恍然大悟:“奶,你莫不是搶老金埋起來的肉骨頭了?”
大夥兒悶聲噴笑。
老金委屈地咬著盈芳的褲腿。明明立下的是守護城池的大功勞,卻被主人說成了結私怨。
嗷嗚——老子不服!
舒老太老羞成怒,捋著袖子作勢要打她:“小賤蹄子,很久沒打你,皮癢了是不是?和養出來的狗一樣沒大沒小……”
向剛冷著臉抬抬手,身後兩名士兵整齊劃一地出列、一左一右架住老太太。
老太太嚇得一個激靈,尿褲襠了。
大夥兒發現後,哄堂大笑。
舒老太想死的心都有了。
向剛使了個眼色,讓士兵松開了她。
重獲自由的舒老太,哪裡還敢討什麽孝敬費,躲都來不及。當即面紅耳赤、灰溜溜地跑了。
經這一出鬧劇之後,舒老太的名聲更臭了。
十裡八鄉幾乎人人都知道,雁棲公社有這麽個混不吝的老太婆,手腳不乾淨,還慣會找人的麻煩。
以至於每次出門,都要藏頭縮腦,能不報家門就不報家門。
無奈她那標準的東北口音出賣了她,無論她說什麽,都有人恥笑、挖苦。
漸漸的,家門也不願出了,連帶著寶貝孫子跟著養成了一副家中老虎、出去老鼠的膽小怯懦的性子。
別的沒學會,張嘴謊言、坐地撒潑的壞毛病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再說盈芳這邊,離開老家一個月,回來第一天就趕上舒老太找茬,心情能愉快麽。
不過當倆兵哥哥高卷褲腿、下水塘挖出三四斤個大又飽滿的茨菇,那些個不高興立馬拋之腦後。
拿出兩斤分給交情好的嬸子、嫂子,余下的,當晚就端上了飯桌。一盤茨菇炒雪菜、一盤茨菇蒸鹹肉,完了還燉了一鍋骨頭茨菇湯。連老金都吃得津津有味。
張家二老見狀,先是忍不住罵徒弟敗家,僅有的一點收成,就這麽一頓吃完了,還說讓他們帶點回部隊、給飯桌添道菜呢。
罵完又忍不住誇:“這菜可真好吃啊!”
不管蒸來吃、炒來吃、還是燉湯吃,都鮮的人舌頭都要掉了。
可惜家裡院子小,挖個坑都沒地兒曬草藥了。
盈芳幾口米酒下肚,有點小醉,打了個酒嗝吃吃笑:
“師傅、師娘,你們挖啥坑呀,想吃讓阿九叔去水塘裡挖不就好了。”
張有康順嘴接了句:“那讓你裡根叔挖就行了,何必麻煩阿九。”
“阿九叔和燕子的事要是成了,那可比裡根叔親近多了。”
張家二老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向剛無奈地拿走她面前的酒碗:“不會喝還喝這麽歡,醉話連篇了。”
“誰說我不會喝……”盈芳再次打了個酒嗝,給他一個嬌憨無比的笑:“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
二老笑眯眯地欣賞徒女婿滿臉黑線卻又拿徒弟完全沒轍的無奈樣,不時來一句:
“這酒後勁有點足。”
“向二媳婦的釀酒水平真是越來越好了。”
倆兵哥哥低垂著頭,無聲祈禱:營長沒有看到我、營長沒有看到我、營長……
“你們倆……”向剛低沉的聲音赫然響起。
啊啊啊!營長看到我了……營長要賜我毒酒了……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