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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冉似乎並未發覺車輛一直在城中轉悠,或許她早發覺了,但這個時候人都比較閑,常有人這麽開著車在城中亂轉,以欣賞和感受新年的歡樂,這就是俗稱的“遊車河”。
香榭麗舍大街風景美麗,車輛從不擁堵,夜晚駕車遊覽沿途風景是件賞心悅事。周冉今天心情很好,巴不得這樣的美好持續的盡可能雋永,車輛徜徉與美景中,更增添了喜樂心情,所以根本不在意路怎麽走。在她不斷的低聲呢喃中,車輛已經走過城中所有敏感點,無一例外,這些地點都有人監視。其中有些監視者凱莉認得出來,更多的監控者則弄不清他們的背景。
一圈兜下來,兩人坐到一家平常不怎麽來的餐廳,點上一頓豐盛晚餐,傾聽著輕柔的音樂,王成嘴上與周冉談的熱鬧,心中開始整理思緒。
首先,周冉現在還沒被人注意到,她身邊還沒有監控者出現,而一旦出現監控者,周冉將非常危險。因為她學的東西太淺顯了,根本不足以應付稍有點經驗的跟蹤者。接下來,如果想把她當做掩護人推向前台,光用催眠術還是不行,需要有個老師耳提面命。
其次,王成半路上把“獵犬”交給“天使”,鳳凰公司的反應尚不得而知,但他過去常去的地方已經有了守株待兔者。現在他還沒被發現是因為調查時間不夠,如果他還想繼續躲藏。則必須不斷布置迷蹤腳印。
王成的目光凝在周冉身上,再度推敲一遍“艾娃.米勒”身份。這個身份的製造他完全沒有一點“左手”勢力,在這個身份出籠後。王成沒有用手機與電腦接觸過,在這個千萬人的大城市裡,想尋找“艾娃.米勒”與王成的關聯。幾乎不可能。如果不想周冉暴露,最好的辦法就是減少接觸——但這樣周冉就失去了掩護人身份。要知道,王成在巴黎的安全屋都是掛在“艾娃.米勒”名下。
目光轉向凱莉時,凱莉微微的點點頭,王成起身溫柔的對周冉說:“我去一下洗手間,你還想點什麽,隨便點吧。”
周冉眼巴巴的說:“那你快點回來……”
凱莉不動聲色的起身,轉了個位置做到周冉身邊。貌似接過了保護後者的任務,但實際上是纏住了周冉……三分鍾後,王成來到他們乘坐的汽車內,用密碼打開安保系統安全鎖,隱藏在車內的攝像頭以及計算機操作系統露了出來,他快速調閱最近幾天的車輛行駛記錄,以及今日一整天曾觸碰車身的人像資料。
果然如王成猜測的那樣。這輛車很乾淨——前幾天周冉在購物,車輛直線行駛至聖日耳曼德佩區,而後直線返回。今天周冉幾乎沒出門,只在晚上出了這趟差。車輛路上的停頓是為了與約好的朋友匯合,大家匯合後來到協和廣場。稍作停頓邊沿香榭麗舍大街前行至巴黎聖母院……
王成再度輸入幾個密碼,周冉這幾天的手機通話記錄,以及農莊內的電話記錄從農莊傳遞過來,如今農莊內小醜走了,百合跑路了,娃娃躲起來了,唯有那群烏克蘭傭兵無處可去,待在農莊內守衛。而謝爾蓋……在警方記錄上謝爾蓋已經死亡,目前躲在農莊地下室內的那廝,名義上是保加利亞人……當然,保加利亞人謝爾蓋到現在還沒用上這個身份,這個宅男自從偽造死亡脫身後,都沒在地面上喘過氣面,即使這個新年他也沒想爬出來走走。
農莊的通訊狀況也很正常,王成事先要求烏克蘭傭兵節假日依舊是上崗狀態,所以在這個新年裡他們沒有打電話與家人聯系,甚至農莊的郵件來往,也沒見他們向家中發祝福函及包裹。但是謝爾蓋不甘寂寞,又以十三歲男玩家身份加入法國電子遊戲群,而且混的風生水起——這或許是個追蹤痕跡,但巴黎有類似的電玩高手十數萬人,等發現追查現象再脫身也不遲。總得給謝爾蓋留一個繼續宅的念頭吧。
王成轉而接通了他名下的實驗室——恰好新年了,百合接到疏散命令後,立刻給大家放了三個月帶薪假期,所以目前實驗室空空蕩蕩,只剩幾個保安執勤人員。實驗室的郵箱內有一封兩小時前來的郵件,這郵件當然來自與“天使公司”。
郵件的內容是關於“獵犬”的,信件很短:“我們很興奮!真是奇跡!我們現在迫切想跟你談談……去巴黎拉德芳斯商業區,在四季商業中心大屏幕上輸入:天使降臨。屏幕顯示約定信號後,支援小組就在現場,馬上會跟你聯系。”
王成,抹去郵件內容,擦去數字腳印,關上了電腦。離開車子去了附近街道,在投幣電話亭裡投入錢幣,在電話聽筒上嵌入一個改變聲頻的裝置,他撥通埃居保安公司電話,鈴響兩遍有人接通電話,王成對電話聽筒說出密碼,隨即說到:“讓皮埃爾接電話?這個新年是他值班是嗎?”
電話那頭出現了三秒鍾靜音,十秒鍾過後,皮埃爾的聲音響起:“啊哈,我的朋友,新年快樂!真沒想到這麽晚你還記著給我打電話,親愛的,商場都關門了,你還在街頭遊蕩?天氣冷嗎?”
這話的意思是:你回到巴黎了嗎?我知道你在哪個街區,來點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們了,你為什麽不早點跟我們聯系,很多人在找你——並不都是善意的。
“是啊,老朋友,我正在看街頭的裝飾燈火,想到你還在值班就給你打個電話,你那裡還有酒嗎?缺不缺個杯子,以及一個朋友?”
我知道大家都在找我,所以我不敢露面。想在旁邊多看看風色。公司怎麽打算的,願意提供保護嗎?
“我這裡不缺杯子,也不缺酒。老友,外面很冷,我知道你一定很寂寞。帶上一份披薩、帶上你的新年祝福,過來喝幾杯吧。”
公司在巴黎不缺人手,但現在形勢很嚴峻,你不應該交出重要證人,想讓公司相信你的誠意,你必須帶點什麽給我們。
“算了吧,我想在沿著街走走,這裡風景真不錯!”通話時間接近三分鍾。王成迅速掛上電話,卸下變音器快步走出電話亭。
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我並不是孤獨一人,我可以尋找其他的幫手(比如天使公司),給你們幾分鍾考慮,等我電話。
穿過一條街道,王成從路過人身上隨便偷了一部手機,鑽進地鐵站裡撥通電話邊走邊說:“老友。你的酒真不好喝,為什麽非要我帶披薩,我只有一些薯條怎麽辦?”
我不相信你們,因為這是我們初次合作,所以我寧願相信天使公司。人證我已經交出去了。如果你們提供的幫助有條件,那麽一拍兩三吧。我希望好合好散,所以願意再給你們一點資料。
“哈哈,老友,你現在走在某某地鐵站嗎?路邊有自動飲料機是吧?你身上還有零錢嗎?可口可樂我不喜歡,我這裡有自己種的花茶,口味很不錯,帶上你的飲料來吧?”
我們知道你在哪裡,我們一直盯著你,我們的人像路邊自動飲料機隨處可見,很快能找到附近。沒有我們的保護你恐怕做不了什麽。天使公司我們很不喜歡,我們不希望你跟“天使”過於親密,回到公司裡吧,帶上你許諾的資料。
通話時間已到,王成關閉手機隨手將手機扔到垃圾箱。接下來王成順手再摸一部手機,走出地鐵站繼續用暗語與對方唇槍舌劍、討價還價。新年的街頭人並不多,王成忽然跳上公車,忽而轉乘出租,在附近街道快速遊蕩。幾番交涉後,對方似乎放棄追蹤定位,開始認真交談起來。
“工會給你許諾什麽?”皮埃爾不再兜圈子,用隱語直接問道。
“首先我要給你一個提醒:沒有人可以捉到我。我對這一點充滿自信,所以,放棄追蹤吧!讓我們好好談談。”王成也用隱語回應。
對方沉默片刻,承認:“沒錯,我們之所以破例吸納你,也是看中了你的個人能力,我不得不承認,如果我們出動在巴黎的人手,恐怕會損失嚴重,這群待命者當中,沒有人能在單對單的情況下戰勝你,倉促組織的堵截只會讓情況更惡化。現在我們想知道:你是否跟工會達成了交易?”
“沒有交易——我之所以把證人交給‘天使”就是希望證明這一點。我擔心把人交給你們,我得不到公正。”
“別掩飾了,你什麽時候跟‘天使’搭上線的?”
“在你們之前,哈哈,剛好是你們之前的訪客。”
“難道你不知道,你這麽做破壞了‘天使’的計劃?天使最大的希望是潛入我們組織內部,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還沒有給‘天使’做出貢獻,便直接曝露了與他們的聯系——你身邊的夥伴,你所接觸的人,都將因您而接受最嚴苛的審查,他們當中很多人可能將離開這個行業。”
“時代變了!這一點你必須理解:時代已經改變,跟不上時代的人必將淘汰。我給他們提供的是改變這世界東西,還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所以我的曝光,‘天使’必須接受,他們還將為此而歡呼。”
“既然有他們的支持,你為什麽還來尋找我們?”
“雞蛋不能裝在一個籃子裡。‘天使’有時候並不是我們的敵人。”
“好吧,我承認這一點。我們跟天使有很多合作機會——你確認‘工會’不曾向你許諾過什麽?”
“我剛才說時代變了,難道不是嗎?如果工會能證明他們擁有了強大力量,那麽妥協必將發生。在這種情況下,工會幹嘛要跟我談?他們有跟我談判的必要性嗎?我能夠決定什麽?我除了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還能出賣什麽?我想跟他們談條件他們肯嗎?”
稍作停頓,王成繼續說:“我終究還要在這行業乾下去。遵守公司規章是必須的。明知道你們終將跟他們進行談判,我搶先出賣……你覺得我能賣點什麽出去?”
王成一副知心姐姐的懇切與真誠,電話那頭已被他的無恥氣暈了。一氣之下竟忘了用隱語:“你,你……,我們剛才在談論什麽?我們仿佛在談論‘天使’。誰把重要人證出賣給了‘天使”誰?嗯?”
王成態度溫柔:“幹嘛要用‘出賣’這個詞,這個詞隱含著背叛的指責,你應該用‘出售’這個詞!你忘了,我已經與星辰失去了聯絡,我現在是‘自由人’了。我完成了一項工作,我的產品賣給誰這只是生意。價高者得啊。你瞧,‘天使’的人正等著保護我。而你們則想著抓住我。幸好我把東西交給了‘天使”否則,我現在恐怕已被綁起來了。
別否認,別狡辯……你們想抓住我審問我,這我可以理解,我跟貴公司只是雇傭關系,在強大壓力之下你們把我叫出去。不會有絲毫心理負擔——那麽請不要對我的‘出售’行為有任何抱怨。生意就是生意!”
對方停頓片刻,回答:“就在剛才,一分鍾前,我們的另一部電話接到警告,‘天使’警告我們不得對你下手。我相信其余公司也同樣接到警告。大老板已經答應了他們的要求……好吧。我勉強同意你的觀點:你有權出售自己的東西。我跟我們之間不存在忠誠協議。現在,請讓我對我們的行為表示抱歉。”
“我接受道歉”,王成嘴上答應的爽快,但還是謹慎地換了部手機繼續通話:“忠誠應該是雙方面的,當你們把我拉入視屏會議的時候,我們之間的默契已經打破了。你們未經我的許可這麽做,我無法對你們保持信任。事實證明,我的謹慎是對的。”
“不,我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心懷惡意……”
“你們沒有心懷惡意,不是因為我,也不是因為‘天使’的影響力——是因為‘工會’!是因為你們捂不住‘工會’的存在了。所以我不感謝你們,當然,我也不怨恨你們。事情已經過去了,請你們也別來怨恨我,我只是做了適合自己的自保策略。我還想說的是:時代改變了,你們做決定時也該考慮員工感受了。”
“不,你不理解:軍隊不應該有‘工會’!軍隊不是伸張個人權益的地方,軍隊是紀律部隊。”
“軍隊是沒有‘工會”但軍隊有士兵委員會,退役還有老兵委員會。士兵並不孤獨,老兵不死——麥克阿瑟說的。再說我們也不是士兵,你們自稱公司而不是軍隊,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商業行為,我們是在做生意,只是從事的行業比較特殊而已。”
“你……你過早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你太情緒外露了,這不是一個經受嚴格訓練的管道工,該有的情緒。你確定他們會贏嗎?”
王成灑然一笑:“我懷疑你參與視屏會議了沒有,你當時看到了什麽?這麽重大的事件,都不能讓你減少對工會的關注……以及仇恨嗎?”
對方當然更關注於“工會”了——公司每次任務之後的抽成,就是用來養活後勤人員、組織管理人員的。“工會”要求減少抽成,勢必影響到這些內勤人員的利益。至於強大武器的出現嘛……每一樣新武器的出現都需要經過多年戰場磨合,等新武器普及到班排,也許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
沒有切身的緊迫感,內勤人員的關注點自然放到了……內部危害方面。
但這已不是王成所關心的,他冒險打這通電話的目的,就是洗脫自己與“工會”的關系,防止被人誤解。如今對方肯退一步,他也不打算在這方面糾纏,馬上追加道:“有個郵箱,地址是……,密碼……。郵箱內存有一封突擊現場錄像,你們可以看到當時的實時場景——我能給出的就是這個了。”
“等等,你等等——你是說:當時的磁暴沒有毀去存儲盤?怎麽可能……難道磁暴是假的?難道那件武器也是假的?”
王成哼了一聲:“你應該多了解一下我——我現在不談磁暴的真假,你們自己看錄像判斷。這份錄像來自我的腦電波記錄,是我眼球看到的現場情景。而我們身上的單兵數字存儲盤嘛,它們確實毀於現場磁暴。”
“把屍體交上來——存儲盤的屍體。 即使它沒能存儲下東西,我們也需要甄別。”
這個要求不過分,王成答應下來:“好的,幸好我沒有丟棄它,我馬上給你寄出去。”
對方最後的話是:“我剛才接到報告:我們小組人員已開始撤離。情報還說,其余公司的監視人員也在撤離,但並沒有撤乾淨……你需要我們再做點什麽?”
“善意”,王成最後答覆:“新年到了,我最需要善意。”
合上電話,將這部手機扔進垃圾箱,王成快步穿過街道,心情變得愉快起來,重新坐到餐桌上,看到凱莉他忽然想起,鳳凰公司自始至終沒有說到凱莉的去向。對面的凱莉感受到王成的喜悅,正打算傾身相問,周冉歡快的插話:“去哪了這麽半天……對了,我剛才打電話問過帶東西來的國內遊客,他說旅行團的活動已經散了,他如今有空,問我們可不可以去接他,順便把東西帶過來?”
王成衝凱莉挑起了眉——怎能容許她私下打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