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宮女們之間都有一個共同的話題。
宮中來了一個長得十分好看的持刀官,但凡見過的都回來跟自己的姐妹們吹噓,那可不只是一點點好看。
秦鍾是第一次來公主的大殿,躲在角落裡的宮女們紛紛探出腦袋望過來,都有些吃驚。
男人都能長成這樣,讓咱們當女人的情何以堪?
含山公主聽著秦鍾對自己的讚美,微微喘息說道:“秦侍衛誇人,跟別的人都不太一樣呢。”
“卑職沒文化,殿下見諒。”
秦鍾其實十分的害怕碰見含山公主,別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原因的。
當初在涪陵閣那觸目驚心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也就是碰上了眼前這個溫婉善良的女孩,要是換了別人家的公主,秦鍾現在只怕已經被活剮了。
摸公主的胸啊,秦侍衛把未來駙馬爺才能做的事兒給提前幹了。
至於含山公主規模如何,秦鍾此時細細想來,不大不小,正是最最合適的手感。
那天公主殿下衣服穿得薄,所以秦鍾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很有發言權。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王公服飾的年輕公子領著太監們向這裡走來,看也沒看秦鍾,走到含山公主面前躬身行禮:“南梁韓師昭,見過殿下。”
秦鍾退到一旁,心裡明白過來,這位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年輕貴人,就是即將代表南梁皇室向大明朝稱臣納貢的南梁世子。
這位世子長得英俊挺拔,比秦鍾還要高一些,舉止投足之間沒有絲毫的張揚,內斂無比。
南梁世子韓師昭臉上永遠都帶著絲和煦的笑容,這樣的姿態配上他貴不可言的身份,很難讓人產生抗拒的心理。
含山公主回禮,南梁世子回頭示意了下身後的太監,太監走上前手中捧著的是幾本古色古香的書籍。
見含山公主面露疑惑,韓師昭微笑道:“本王聽聞殿下喜愛詩詞歌賦,來大明前,特意收羅了些民間的孤本,都是這幾百年間的大師所作,許多詩詞從未面世,特拿來與殿下一起品讀。”
韓師昭把‘一起’兩個字咬得重了些,說完,便安靜等待含山公主的答覆。
這位南梁世子,是帶著南梁皇帝的旨意,背後卻是整個南梁對於大明的期盼,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大明朝都必須要妥善對待他。
而現如今,南梁成為大明屬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西齊最近風波不斷,對於南梁,大明朝必須拉攏。
含山公主聽完韓師昭的話,微微遲疑番後點頭說道:“那便請世子隨我來。”
世子聽後頓露欣喜,抬腳就進了大殿,秦鍾自認已經沒自己什麽事便準備離開,卻聽含山公主回頭衝他喊道:“秦鍾,你也一起來。”
秦鍾一愣,不知道含山公主叫自己到底是為何,你一個公主,一個世子之間的交流,扯上區區帶刀官是為什麽?
南梁世子也奇怪的看了眼身旁這個俊美的侍衛。
入了大殿後院,宮女們送上一盤盤精致點心,含山公主在綠柳的服侍下款款而坐,身上那件華服不見一絲褶皺。
南梁世子坐在對面,拾起一本古書遞到含山公主面前,微笑道:“這是我南梁大詩人,唐明彥所著,其中有一半的絕美詩句,是從未給外人看過的。”
“唐大家?”
含山公主聽後起來興趣,迫不及待的拾起古書,翻了幾頁輕輕的跟著讀了幾首詩,感慨道:“不愧是唐大家,他的詩句柔美卻不失文人氣骨,如此佳句沒能被世人所知,實在是明珠蒙塵。”
南梁雖說國力衰弱,軍隊戰力不佳,但國內文風鼎盛,多少大儒皆出自南梁,是這世上讀書人最為向往的地方。
如果能聽一次南梁大儒的課,必定會受益匪淺,這是天下讀書人的共同認知。
秦鍾倒是聽說過這個唐明彥,以前和王汲廝混時,一喝酒他便要吟詩幾首,吟出來的,大都是唐明彥的詩詞。
含山公主讀到一處,卻聽南梁世子再旁說道:“殿下,在我看來,這句裡的望,可改為探,您覺得呢?”
聽到南梁世子的話,含山公主又重新讀了遍,心悅誠服道:“世子好文采。”
“哪裡,哪裡。”
南梁世子謙虛的笑道:“我南梁雖然比不得大明朝橫掃寰宇,可就是在這等無用處的地方頗有建樹,讓殿下見笑了。”
秦鍾在一旁聽著就覺得這老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又見含山公主正細細閱讀,旁若無人,而那世子輕搖手中折扇看著含山公主。
圖謀不軌?
自從南梁世子入宮後,便有傳聞說皇帝陛下有意將含山公主下嫁與韓師昭,以此表現皇恩浩蕩,兩國永世交好。
現在看來,確實是郎有情,但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作何想法。
正在這時,太子邸朗火急火燎的抱著自己的長槍衝了進來,看見秦鍾後不滿喊道:“秦鍾,我讓你下了值就到東宮來陪我練武,你怎麽跑含山這裡來了?”
見堂堂大明太子在那抱怨,秦鍾苦笑行禮。
南梁世子急忙站了起來向太子殿下躬身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
“世子也在?”
邸朗頗為驚訝,走到含山公主面前寵溺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我們家含山這裡很熱鬧嘛。”
“哥哥!”
含山不滿邸朗隨意就亂了她的頭髮,委屈說道:“你不能這樣摸我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邸朗哈哈大笑,也不著急離開,把長槍扔給身後太監,大大咧咧的坐下,夾了塊糕點放入嘴裡,興致勃勃的看向南梁世子問道:“世子找我妹妹有何要事?”
“要事沒有。”南梁世子微笑道,“只是聽聞公主殿下喜愛詩詞,便拿了些過來一同品鑒。”
邸朗聽後拿起一本古書,隨意翻了翻,南梁世子看的心疼,這些書可都是孤本,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份出來,這太子爺要是給撕壞了,那可真是造孽造大了。
好在邸朗根本看不太懂那些枯澀難懂的詩詞,放到一邊之後接著問道:“世子愛詩詞我是知道的,卻不知道愛不愛舞刀弄槍?”
南梁世子尷尬笑道:“太子見諒,小王,小王不太會這些。”
太子看了看南梁世子,見他好似十分不解為何堂堂大明儲君要把精力放在這種地方上,心裡一時不爽,正想拉著秦鍾離開,然後忽然想起這個俊俏的侍衛,還是個秀才呢。
於是邸朗急忙轉過身,走到秦鍾面前摟著他的肩膀得意說道:“世子,南梁文風鼎盛,大家輩出,但我大明也不差,就我身旁這位帶刀官秦鍾,便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詩。”
秦鍾詫異的看向邸朗,心想老子什麽時候跟你說過我能七步成詩了?
媽的,本秀才要是真能七步成詩,也就不用被隴國公那老小子威逼利誘的給弄去北方吃土,秦鍾剛想張嘴說話,便看見邸朗在向他使眼色。
含山公主也抬起了頭,看向秦鍾的眼神滿是驚喜好奇。
見秦鍾一臉迷茫,邸朗把他拉到一邊,兩顆腦袋湊到一起,小聲說道:“咱得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不然這南梁世子會認為我大明無人可用。”
秦鍾鄙夷的看了眼邸朗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並且對於他把自己推出來當出頭鳥一事很不滿:“殿下,這事你應該找王汲才對,我根本不會作詩。”
“隨便扯幾句你都不會?”邸朗完全不給秦鍾開脫的機會,說道,“你好歹也是個秀才,難不成是買的?”
顯然太子殿下對大明朝取士的制度不太了解,秀才上頭還有舉人,舉人上頭還有進士,秦鍾肚子裡那點兒墨水,早就被這段時間的荒廢功課給忘得一乾二淨,哪裡還能做出詩來。
“我不管,大話都說出去了,你硬著頭皮也得給我上!”
說完,太子轉過身,拉著秦鍾走到南梁世子面前:“世子,出題吧。”
南梁世子攤開折扇,看著秦鍾,表面上還是笑意盎然,心中卻是不屑,南梁詩詞冠以天下第一,自己更是從小接受名師大儒的教導,要是隨隨便便一個大明侍衛都能把自己震住,那說出去還不得貽笑大方?
“這位帶刀官既然是軍人,那便已出征為題作詩一首可好?”
邸朗立刻答應下來,就好像要作詩的是他自己一般,還不停催促秦鍾:“走兩步,你走兩步再作詩。”
這小王八蛋還真是充分演繹了什麽叫站著說話不腰疼。
含山公主抿嘴偷樂,卻依然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秦鍾。
秦鍾看了看四周的人,心想著絕對不能出醜,自己長這麽好看,怎麽能出醜?
對不起了,前世的各位大才子們。
秦鍾抬起頭,抬腳走了一步。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
南梁世子的笑容忽然僵硬了起來,搖曳折扇的手也不自覺的停住。
“角聲滿天秋色裡,塞外胭脂凝夜紫。”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南梁世子的笑容完全斂去,竟是低頭細細品味,佳句,不,絕代名句,這怎麽可能,這種必定流芳百世的名句,這個區區八品侍衛是怎麽可能.......
秦鍾抬腳走了第二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含山公主的雙眼停在秦鍾的身上再也沒有離開。
第三步。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不破樓蘭終不還。”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一步成一詩。
秦鍾一共走了七步,便念出了七首絕句。
大唐數百年的文人騷客,數百年的征戰不休衍生出的塞外詩,那些千古流芳的名字,那些名字代表的高度,豈是南梁世子可以比肩的?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裡絕人煙。”
秦鍾停下了腳步,也閉上了嘴。
院子內鴉雀無聲,南梁世子用著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秦鍾,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含山公主雙手收在袖子中,默默握緊了拳頭,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邸朗坐在一旁,捧著盤桂花糕疑惑的自言自語:“這說的都是什麽玩意兒,怎麽一句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