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年的遊園大會都在金陵城外的皇家獵場中舉行,每到這時候,禦林軍便會把偌大林子間的野獸全部驅逐,以此方便貴人們的出行。
今年的大會比之以往更隆重不少,因為太子殿下,第一次走到了眾人面前。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政治訊號,說明皇帝陛下已經開始把一直在深宮之中的太子推出來,此後無論是朝堂議事,又或者其余什麽的,都將開始采納太子的意見。
太子,將要開始真正履行儲君的職責。
各家府中小姐們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窮盡幾十年學到的妝容往自己臉上招呼,隻恨自己的眼睛小了些,鼻梁塌了些,到時見到太子殿下,會入不得他的法眼。
秦鍾早早的便跟隨統領來到園子內,空大的園林裡早已準備妥當,中間還搭建了個華美的舞台。
回想起那天在殿前欣賞含山公主的舞姿,想來今天,她一定能夠驚豔全場。
時辰已到,各府的公子小姐們乘著的馬車停在了園林外,從中走下不知多少風流倜儻的少年郎和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
這是他們一年之中最大的盛事,在這裡,男子要代替長輩結交同等級的朋友,少女們以往只是陪襯,更多的是跟著自己的哥哥弟弟們來遊玩。
而今年不同。
今年的主角,是那些早已精心準備好的小姐們。
秦鍾負責的是太子殿下的安危,靠主台最近,正當他無所事事時,便聽見有人遠遠的喊了一聲。
“鍾弟!”
秦鍾抬頭望去,王汲正使勁兒的衝他揮手,隨即小跑過來和他熱情擁抱,興奮說道:“多日不見,你在宮中一切可還好?”
見到自己這位拜了把子的兄弟,秦鍾心裡也是高興,得意的拍了拍自己新換上的飛魚服和嶄新的鐵甲笑道:“大哥有所不知道,小弟我現在可是禦前八品帶刀官,威風的很。”
一旁太監聽見秦鍾的話,不禁縮了縮脖子,還真是頭一回聽說宮裡的八品帶刀官威風的。
不過宮裡的人們現在都知道,現在有個持刀官和太子殿下的關系要好的很,前幾日太后娘娘不知為何竟然還親自賞賜了飯菜給他。
這得是多麽大的恩寵才能夠做到。
見秦鍾活蹦亂跳的模樣,王汲哈哈笑道:“如此為兄也就安心了,這些日子沒有你陪我玩鬧,就連涪陵閣我都好久沒去,不過也好,今後安安心心的在叔叔府中念書,待來年科考結束,你我二人再對酒當歌一番。”
王汲自幼長在江南,今年也是因為明年將要舉行的春闈才金陵城長住,這裡的達官貴族他還真不認識幾個,原本還以為又是個無聊的日子,卻沒想到能碰上秦鍾。
欣喜之余,想起當初秦鍾臨行前的囑托,便說道:“鍾弟,你臨走前托我查的事,為兄也查的差不多了。”
秦鍾入宮當值前,特意拜托王汲幫忙查一下李修潔,也就是綠柳那位心上人的底細,看看這位能讓綠柳神魂顛倒的士子到底是何許人也,這麽做倒不是秦鍾心眼小,純粹是秦鍾深知綠柳雖在涪陵閣長大,見慣了男人的花言巧語,可要配上李修潔這種要長相有長相,要文采有文采的年輕人,只怕一個不留神便會看走眼。
這年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些唱戲的話也不全錯,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鬼知道那個李修潔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王汲看著秦鍾說道:“那李修潔確實是個人才,河北道解元,
在當地很有名氣.....原本家中富庶,卻不知道因為什麽一下子之間便破敗了下來,家中父母也都不在了,此次他是變賣了祖產進京趕考,可謂放手一搏。” “如若不能及第,只怕日後連個安身之所都沒有。”
“至於品行方面,我四處打聽,倒是沒聽說過他的劣跡,應該是個老實人。”
聽完王汲的話,秦鍾微微皺起了眉頭,變賣祖產,放手一搏?
要是沒搏上,豈不是還得讓綠柳再養他一年?
想到這,秦鍾向王汲問道:“大哥,依你看來......這個李修潔來年能不能高中?”
王汲是知道李修潔與綠柳之間的事情,對於這對苦命鴛鴦也抱有極大的同情,仔細想了想之後才回答道:“我也看過他寫的幾篇文章,著實不錯,還特意拿回去給叔叔品讀,叔叔與我的看法如出一轍,還稱讚了番,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秦鍾聽後頓時放了心,王汲才智過人,文采非凡,是來年狀元的有力競爭者,而金陵府尹王屹當年可是貨真價實的狀元郎,有這兩人的評估,那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如此,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正說著,院子外緩緩駛來三座奢華無比的大攆,眾人紛紛起身,待皇后與太子公主二位殿下從攆中走下,男子皆躬身,女子行萬福之禮。
期盼已久的小姐們終於見到了太子殿下,果然像爹爹們說的那樣,太子殿下的長相俊朗,身姿挺拔,是這世間一頂一的美男子。
邸朗攙扶著皇后,目不斜視的穿過一群鶯鶯燕燕,好似根本沒有看見那些正衝他拋媚眼的大小姐們,這一辣手摧花的行為,不知道傷透了多少姑娘的心。
而第一次見到含山公主的少年們也按耐不住自己激動的內心,拉著身旁同伴交頭接耳,殿下真好看,殿下真是我朝第一美女等等等。
秦鍾早在看見大攆時便和王汲暫時告別,走到攆下護送,聽著那些少年們的悄悄話,心裡發笑,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
小爺我不僅看過,還摸過呢。
皇后在太子與公主的左右陪同下坐好,微笑看著那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微笑道:“各位久等了。”
無數誥命夫人從座位上走出,依次向皇后行禮。
秦鍾站在一旁,見太子隨行的太監懷裡抱著長槍,不僅苦笑,又看了看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本尊,又頓時開始覺得好笑起來。
很明顯邸朗根本不願意來參加這種虛頭巴腦的聚會,趴在桌上也不管儲君儀態,撚了塊點心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對秦鍾說道:“秦鍾,等下你我二人去上山打虎可好?”
秦鍾沒有理睬邸朗,這圓子裡的豺狼虎豹早就在半個月之前就被驅逐的一乾二淨,不知道躲在哪出荒山野嶺裡瑟瑟發抖,哪還有老虎給你打?
舞台上方,幾十名舞女在宮廷樂師的伴奏下翩翩起舞,秦鍾看了眼一旁的含山公主,小姑娘坐的端端正正,腰板筆直,顯得有些緊張。
待這場舞結束之後,她便要登場,這也是含山公主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面前露面,難免會有些擔心。
皇后娘娘儀態雍容,對一旁的宮女小聲說了些什麽之後,那宮女便把秦鍾叫了過去。
秦鍾心裡忐忑,卻聽皇后娘娘微笑問道:“你便是陪朗兒練武的秦鍾?”
秦鍾趕忙行禮小聲說道:“卑職見過皇后娘娘。”
“免了。”
皇后娘娘右手請揚,笑著說道:“不用緊張,本宮只是早就聽說了你的大名,特別想親眼見見......果然名不虛傳,長得比姑娘還俊。”
一旁的含山公主聽見皇后娘娘對秦鍾的評價,抿嘴樂道:“母后,你誇一個大男人比姑娘還好看,這是誇他呢,還是諷刺他呢。”
皇后娘娘用手指戳了下含山公主的額頭,假意嗔怒:“死丫頭還敢說母后的不是,待會要是怯了場,母后可不幫你。”
邸朗聽到後哈哈大笑:“是啊,妹妹,待會可千萬不要怯場,怯場也沒關系.....我讓秦鍾上去陪你一起跳嘛。”
含山公主被邸朗說得俏臉一紅,頓時生了氣,扭過身子不去理睬邸朗。
正當含山公主生著悶氣時,院子外遠遠飛馳而來一騎,一位身穿黑衣的俊美公子直徑穿過人群,恭恭敬敬的向皇后娘娘行禮。
行的卻是女子的萬福。
看見禦瓏淇,秦鍾不禁暗暗心驚,上回見到隴國公,得知禦瓏淇竟然一反常態,不再反對隴國公與大管事的婚事,這丫頭表面上古井無波,鬼知道心裡在盤算著什麽。
見到禦瓏淇終於來了,含山公主激動的把她來到一邊, 耀武揚威的向邸朗得意說道:“哥哥,我的幫手來了。”
“待會呀,淇淇跟我一起上台跳舞。”
此時皇后娘娘已經在幾名場間品級最高的貴婦人的陪同下離開主座,去與那些貴婦小姐們閑聊。
禦瓏淇一改往常的歡脫性子,整個人冷著張臉,邸朗此時此刻再次發揮直男的不怕死精神,打趣道:“喲,淇淇還會跳舞呢,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可能是覺得一個人作死沒有意思,邸朗扭過頭看向秦鍾笑道:“秦鍾,你是不是也沒想到。”
“不。”
秦鍾挎著鐵劍,義正言辭說道:“我相信禦大小姐的舞姿一定十分迷人,而且會跟公主殿下一樣,驚豔全場。”
禦瓏淇看了秦鍾一眼,冷笑連連。
台下。
正與身邊人談天的南梁世子望了眼主台,待看見禦瓏淇之後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豔,韓師昭自認多年來閱女無數,怎麽可能看不出台上那位俊美公子其實是女兒身,他隨即便衝身旁的鴻臚寺官員問道:“不知台上那位是哪家小姐,竟然能與兩位殿下呆在一塊?”
鴻臚寺官員解釋道:“那位是禦瓏淇,禦大小姐,隴國公之女。”
韓師昭恍然大悟,眼神停留在禦瓏淇身上不再挪開,少女不知道因為何事而在發愁,正拖著下顎沉默,一縷發絲垂下,隻留給韓師昭一個隱約的輪廓。
許久之後,韓師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讚歎道:“這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出塵絕豔之女子。”
“妙哉,實在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