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山公主愣愣的看著身前那名刺客原本猙獰的面孔逐漸呆滯,他低頭看了眼破開身上鐵甲的劍,看著劍身上那些鏽跡,十分疑惑。
這種破劍,怎麽可能穿透了自己的身子?
但是他已經沒有能力思考這個深奧的問題了,整個人跌倒在地上,閉上眼睛死去。
含山公主坐在地上,那身華服早已髒亂不堪,秀發也已凌亂,她看著一側正持刀與刺客拚殺的禦瓏淇,又看著一個個持刀官倒在自己面前,那些殺氣騰騰的刺客,再次蜂擁而至。
就在這時,秦鍾到了。
他從那名死去的刺客身上拔出鐵劍,橫劈豎砍,衝進人群抱起含山公主便往安全的地方趕去。
數名刺客尾隨在後,秦鍾把含山公主抱在懷中,臉上滴淌著血水,含山公主抬頭看著他,然後把臉埋在了秦鍾的胸口。
那裡是溫暖的,也是可靠的。
秦鍾停下了腳步,緊握手中鐵劍。
就在刺客們即將追上秦鍾時,數道利箭挾著破空聲而至,幾名刺客中箭隨即倒地不起,未死的全部咬斷舌頭死去。
無數禦林軍穿過人群殺進園子,把幾位依然滯留的貴人團團護住,剩余的幾名刺客見大勢已去,毫不猶豫的揮刀自刎而死。
這些都是沒有感情的死士,秦鍾心裡清楚,這幾十名刺客,要比自己在涪陵閣面對的那兩個殺手,可怕數倍。
皇后娘娘驚魂未定,卻還是推開身邊的宮女和侍衛,跑到邸朗面前連連追問,最後揮起手掌打向邸朗。
“逆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什麽身份!你是太子,是儲君!”皇后娘娘雙眼通紅,憤怒的指著邸朗叫道,“你的命是你的嗎,你以為你的命是你的嗎!”
邸朗提著長槍,捂著被打的臉頰傻笑。
秦鍾看向懷中的含山公主,溫和說道:“安全了,殿下。”
含山公主抬頭望著秦鍾,抿了抿嘴唇。
秦鍾以為是公主殿下被之前的事情給嚇到了,便安慰道:“殿下不用害怕,歹人已經全部伏法,如今這周圍全都是我大明將士,殿下您......”
“你......”
含山打斷了秦鍾,到嘴的話卻又咽了回去,臉上紅彤彤的,甚至有些發燙。
秦鍾疑惑的低下頭,隨即被嚇得魂飛魄散。
你大爺的,怎麽又摸上去了?
秦鍾的左手環繞著含山公主,原本是放在腰上的,卻不知什麽時候挪到了胸前,那久違的柔軟觸感再次襲來,秦鍾急忙松手,單膝下跪道:“殿下,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含山公主面色緋紅,雙手攥著自己的裙擺說不出話來。
趕來的禦瓏淇拉起含山便上上下打量不停詢問道:“有沒有哪裡疼,或者哪裡受傷的地方,你倒是說話呀。”
禦瓏淇在一旁乾著急,過了會才發現秦鍾正跪在一旁瑟瑟發抖,不知是為何。
“起來吧。”
含山公主上前扶起了秦鍾,臉上紅暈依舊未褪,小聲說道:“我不怪你,還得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呢。”
後續的將士終於趕來,拱衛著含山公主和禦瓏淇去與皇后娘娘和會,含山公主見秦鍾依然站在原地,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認真說道:“我叫邸嫣,嫣然的嫣。”
秦鍾躬身行禮,含山公主在將士們的護送下離開。
原本熱鬧的園子此刻狼藉一片,無數屍首倒在地上,從山林間撲下的野獸也已經全部被殺死,所有人驚魂未定,女子的哭聲,傷者的哀嚎充斥著皇家園林。
秦鍾在園子裡奔走找到了王汲。
王汲從一開始就沒跟隨大流往門口逃命,而是躲在角落握著根木棒以求自保,見到秦鍾後,頓時如釋重負,忍不住哭了起來:“鍾弟,你終於來了。”
見到王汲沒出事,秦鍾這才徹底松了口氣,把王汲從地上扶起,尋了個乾淨地方坐下。
秦鍾持著劍,望著眼前的淒慘,沉默不語。
無數野獸和數十名刺客,造成了起碼兩百名禦林軍的傷亡,而最讓人心驚的是,園子門口因為踩踏和被野獸襲擊而死的貴婦小姐,竟也有足足十數人。
一位模樣俏皮可愛的貴族小姐躺在地上,雙眼沒有了絲毫生氣,直直的望著天空,臉上血汙一片,胸膛被活活踩塌,她的娘親與哥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有誥命夫人抱著自己慘死的兒女痛哭,有受傷將士痛苦的捂著傷口不斷吸冷氣,皇后娘娘站在無數禦林軍構造的銅牆鐵壁裡,面如寒霜。
有前往林間巡查的禦鈴軍統領來報,原先上山驅逐野獸的那幾十名禦林軍全部死在了山上,身上盔甲衣物被扒掉,死相慘烈。
皇后娘娘經過先前的混亂,又被邸朗不知死活的樣子嚇到,此刻早已腳步虛空,聽到各處匯報而來的死傷情況,終於支撐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太子與公主急忙扶住,皇后垂著眼簾,虛弱說道:“快去宮裡,把這裡的事情全部告訴陛下。”
一騎入皇城,皇帝陛下雷霆暴怒,金陵城陷入了極大的恐慌之中。
無數大臣將軍聞訊奔向皇家園林,看著眼前的廢墟,使勁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妻兒,不時有大臣發現自己骨肉的屍首發出悲鳴,長寧侯領著下屬快馬加鞭趕到皇家園林,還沒下馬便看見自己的妻子和兒子正圍在一名少女屍首前抱頭痛哭。
長寧侯已年過五十,小女兒前天才剛過完十五歲的生日,自那小女兒出生後長寧侯便倍加呵護,此刻看見自己的掌上明珠慘死,竟是直接從馬上跌了下來。
“我的兒啊!”
長寧侯連滾帶爬來到女兒的屍首前,抱起她,抹去女孩臉上的血汙,老淚縱橫,望向皇后悲憤叫道:“娘娘,這是怎麽了,這到底是怎麽了!”
“我好好的女兒,怎麽就,怎麽就沒了啊!”
這樣的場景在園林內不斷發生,那些大明帝國的文臣武將早已沒了朝堂上的威風,此刻不過都是失去了兒女的父親。
皇后娘娘看著眼前的哀嚎遍野,身子顫抖,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話:“查,給本宮查,到底是什麽滅絕人性的畜生,敢在我大明朝肆意妄為!”
最終,死傷名單上清楚寫著三百六十五名禦林軍死傷,十七位金陵城內皇親貴胄的兒女被活活踩踏又或者遭野獸啃食而死,而這一切,竟然是在金陵城外,在皇家園林中發生的。
大明朝建國兩百多年,何曾出過這等荒唐的事情。
何曾丟過這種臉?
萬幸皇后與兩位殿下沒有出事,隴國公親自帶兵護送回宮,殘陽如血,皇家園林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禦書房。
錦衣衛都指揮使徐太歷,禦林軍統帥陳獻忠跪在殿外,匍匐著身子。
皇家園林出了大事,作為這大明朝的情報頭子和負責安保的禦林軍最高官員,自然難辭其咎。
禦書房內漆黑一片,好似黑暗無邊的地獄正對著跪在地上的兩人,皇帝陛下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傳來:“誰能告訴朕,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徐太歷聽後頓時連連磕頭,額前瞬間開始流血,大聲說道:“回稟陛下,臣在查,臣已派城所有錦衣衛封鎖金陵方圓百裡,全國戶所皆傾巢而出,境外探子的消息很快便能傳回來,請陛下,耐心等待。”
“等?”
皇帝陛下走出禦書房,指著徐太歷的鼻子破口大罵道:“長寧侯抱著自己女兒屍首如今就跪在宮外,十多名大臣正在午門泣血叩首,你竟然還敢說讓朕等!”
徐太歷聽得瑟瑟發抖,金陵城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堂堂錦衣衛竟然事先連一點兒風聲都沒能收到,如若不能給滿朝文武一個交代,只怕自己這顆腦袋就要不保了!
徐太歷急忙顫聲說道:“陛下,臣已有了些眉目,聽回來的侍衛們說,那些刺客一開始的目標便是南梁世子,一擊未成,便襲殺皇后與兩位殿下,臣已密令南梁探子徹查, 馬上就會有線索的。”
“而那些刺客顯然是從數日前便埋伏在山上,故意放出猛獸引禦林軍,殺人奪衣,這顯然是蓄謀已久,請陛下明鑒。”
說話間,隴國公披甲而至,向皇帝陛下複命:“啟稟陛下,皇后與兩位殿下已安然回宮,除了皇后娘娘受了些驚嚇外,兩位殿下毫發未損。”
聽到隴國公的答覆,皇帝陛下的臉色才稍稍好了些,揮袖回到禦書房,說道:“錦衣衛都指揮使徐太歷,徹查皇家園林一案,無論是誰,無論主謀在哪裡,你一定要給朕找出來,朕要千刀萬剮了他!”
徐太歷領命,匆匆離開,只剩禦林軍統帥陳獻忠依然跪在地上,他面露慘色,今日之事,無論到底是誰人所為,禦林軍死傷慘重,園子裡的貴人們也死了十多人,無論如何,在真凶出現之前,皇帝陛下也要給出個交代。
皇帝陛下的聲音從禦書房內傳了出來,冷聲道:“禦林軍統帥陳獻忠,革職,發配劍南道。”
陳獻忠聽後重重的磕了個頭:“末將,謝陛下不殺之恩。”
皇帝陛下的聲音連續響起。
“派旨金陵府衙門,即日起全城實行宵禁,如有違者,立斬!”
“派旨全國,各官道,城門嚴加把守,如遇可疑人等,立刻逮捕。”
“宣南梁世子入宮覲見。”
無數騎士即可背負聖旨前往全國,這等足以讓大明朝貽笑世間的慘案,是往皇帝陛下的臉上狠狠來了一巴掌,無論如何,都要水落石出,把凶手千刀萬剮。
方可消皇帝陛下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