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國的太后娘娘,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當年的她不過是一宮中隨處可見的宮女,因長得還算清秀可人,先帝某次醉酒路過后宮某偏殿時發現了這個小宮女,才有了今後的故事,據說,當時太后娘娘正跪跪著,用抹布一點一點的清洗光滑地面上的汙漬。
這是她每日都要重複的工作,從被選入宮內後,她就一直在做這件事情。
出生貧寒的她,一點都不覺得這些很辛苦,每當領到月俸,再全部寄回家**養父母,那個時候,是小宮女人生裡最開心的時刻。
那時的后宮可不像現在這般清冷,先帝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閱遍天下絕色,按道理來說,先帝應該看不上當年那個年紀尚幼,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小宮女。
可事情就是這麽令人覺得可愛可笑,那天先帝因為北蠻入侵,屠了北疆數個村寨而鬱悶不已,而根據錦衣衛傳來的消息,當時仍由庸國公府把持的北方軍隊,竟然窩在燕京城內不敢出戰,眼睜睜看著數千帝國子民被像豬狗般凌辱屠殺。
那年的陛下還未沉迷長生不老,還殘留著絲作為皇帝的責任感,所以他感覺很無助,又無可奈何,便喝了許多的酒。
搖搖晃晃來到后宮,原本是想去尋一位新晉入宮的嬪妃,卻誤打誤撞的走錯了路。
於是先帝看見了那個跪在地上,抹著額頭上細汗,認認真真打掃宮殿的小宮女。
或許是覺得這個小宮女認真起來的樣子有些可愛,也可能是因為先帝被小宮女俯身而露出的胸前那一抹豐滿白嫩而晃了眼睛,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在那座偏殿裡,先帝臨幸了那個小宮女。
這種事情,自有貼身太監記錄在案。
那天后,皇帝陛下便忘掉了小宮女,早已被寵妃掏空了身子的他,為了能更好的履行皇帝的職責,開始癡迷長生不老,本就無所出的先帝,因為那些稀奇古怪的藥物,再也不可能擁有子嗣。
數年之後,自知時日無多的皇帝陛下,某天從一位嬪妃的身子爬了起來,走到鏡子前,看著憔悴蒼老的容顏,心中無比感傷的對身旁太監說道:“朕直到今日,還沒有一個兒子,今後大明帝國,還能交托給誰?”
躬身在一旁的太監,因為嘴甜,頗有眼力勁兒,被皇帝陛下賞識,留在了身邊,此刻聽到陛下的話,心中緊張,最後卻還是咬了咬牙,走到皇帝身邊跪了下來,顫抖著身子驚恐說道:“陛下,您其實早就有皇子了!”
皇帝陛下震驚無比,隨即擺駕浣衣局。
緊接著,便是不願意看見大明帝國擁有繼承人的陰謀家們,對那些可憐宮女們的屠殺,務求能夠滅殺那位被藏了數年的皇子,但他們沒有成功,即便當時皇室威嚴一落千丈,九五之尊依然是九五之尊,武衛營千余名將士為陛下開辟出了一條血路,皇帝陛下踩著無數屍首,來到了自己兒子的面前。
看著眼前那個披頭散發,因為常年曬不到陽光而皮膚慘白的男童,皇帝陛下激動不已,抱著自己的血脈嚎啕大哭,直呼死後終於有顏面可去面對列祖列宗。
至此,大明帝國擁有了毋庸置疑的繼承人,因為孩童生母被陛下臨幸的記錄,由那位名叫費海的太監十分嚴謹的保存了好幾年。
又過了數年,孩童漸漸長大,開始展露天生的政治天賦和作為一個帝皇的資格,皇帝陛下老懷安慰,便立了太子。
誰也沒有想到,在后宮裡安安穩穩當了近十年乖寶寶的太子殿下,在拿到軍權後,第一件事,便是屠戮后宮,當著皇帝陛下的面,親手斬殺了那位迫害自己母親,殺害了無數撫養自己長大的宮女們的罪魁禍首。
那位姓萬的貴妃。
就在那天,一直被朝堂詬病的先帝,終於展現了邸氏皇族血脈中隱藏著的凶狠與冰涼,他從病榻上掙扎爬了起來,握著當年的那個小宮女,如今皇后娘娘的手,快意對自己兒子說道:“朕,深感欣慰。”
又過了一些年,先帝駕崩,太子登基,大明帝國,開始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宰相府被屠戮一空,太子妃香消玉殞,隴國公揮軍北上,霍明渡下了江南。
而那個漸漸退出歷史舞台的小宮女,成為了大明帝國最尊貴的女人。
這就是當今太后,前半生經歷了無數苦難,陪同先帝與自己兒子度過無數心驚膽顫的夜晚,無數年後,她依然安穩坐在這偌大的宮殿之中,可以安慰自己的孫兒,並且回想當年的腥風血雨。
紀皇后出生民間,即便十余年來早已深諳權術之道,卻依然凡事習慣性的詢問太后娘娘的意見,此時因為烏龍而讓她頭疼不已的事情,卻在太后娘娘的一句話之後,便迎刃而解。
“奶奶,我不要娶兩個。”
讓紀皇后驚訝且無比寬慰的,邸朗完全沒有接受太后娘娘的意見,十分認真說道:“孫兒最羨慕的便是父皇母后,也最想效仿父母,要娶,我只能娶一個。”
太后娘娘依然微笑,摸了摸邸朗的腦袋耐心問道:“那你是一定要娶趙先生家的孫女了,是不是?”
邸朗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奶奶有所不知,我早已和那趙姑娘私定了終身,您要是不答應,孫兒,孫兒我就離家出走!”
這種孩子氣的話,誰都不會當真,太后娘娘牽著邸朗的手,看向紀皇后說道:“那就讓趙家的姑娘,當你的兒媳婦吧。”
太后娘娘既然已經開了口,紀皇后便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憂慮這麽做了,蘭亭侯府的反應,到底是大明帝國的老牌勳貴,實在不應該如此對待。
還沒等邸朗要叩恩,便聽太后娘娘接著說道:“趙家姑娘當太子妃,蘭亭侯府的小姐,便是側妃,這樣的那排,蘭亭侯肯定也開心的很,便這樣吧。”
見邸朗眉頭緊皺,又要反駁,紀皇后難得嚴肅了起來,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朗兒,你若再胡鬧,我就去找你父皇來商討。”
隻一句話,就讓邸朗立刻閉上了嘴巴,那位在他心目中猶如神明般的父皇,是太子殿下絕對不敢違背意志的存在。
太后娘娘看著邸朗,溫和說道:“雖說后宮清淨,無論是對朝堂還是對你,都是件極好的事情,可朗兒啊,你是我邸氏皇族的血脈,有責任讓這個姓氏,這個帝國繼續延續下去,多娶一個,咱們家的人丁,也能興旺些。”
邸朗沉默,他想起那幾個夜晚,趙姑娘雙手捧著小臉,抬頭仰望星空時,那雙眸子裡的清澈與純真,黯然道:“奶奶,這種事情,難道也跟做儲君有關系嗎?”
太后嚴肅說道:“當然。”
邸朗看向自己的母親,紀皇后攥著手中繡帕,搖了搖頭。
她是從民間來的皇后,是大明朝第二尊貴的女人,自然無比清楚,天家的親情到底是有多麽的冷酷,陛下這一代乃特例,因為后宮肅清,只有一位太子殿下,所以沒有許多原本應該存在的紛爭,可就像太后所說,皇族需要延續,今後征伐天下,同樣需要皇族子弟身先士卒,這個責任,只能由邸朗來承擔。
見最疼愛自己的母后都不再說話,邸朗燃起了無數心火,最後全部付之一炬,太子殿下低著頭,從大殿走了出去。
到底還是沒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便是儲君,果然也有太多無可奈何的事情。
太子殿下一路走出后宮,路過東宮時也沒有停留,大步向前,早有十數名大內高手緊隨其後,其中一人上前,低頭詢問道:“殿下是要去哪裡?”
看了眼這些自他出生後便形影不離的高手們,邸朗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說道:“備馬,出宮。”
“殿下準備去哪?”
邸朗摸著下巴想了想,隨即問道:“秦鍾在哪?”
所謂少年何愁,作為世間最強大國度的儲君,邸朗所思所憂理應是如何當一位好的太子,可他自小萬千寵愛集於一身,史書上大寫特寫的皇室之間血腥的權利爭奪,因為他的獨一無二,根本就不會存在,所以在這位殿下的身上,少了許多權謀,反而多了許多真性情。
男人受了傷,不會去找家人,也不會去找女人,而是會去找最好的朋友。
於是太子殿下在十余位高手的護衛下,來到了清北巷。
剛剛在思柔與思雅服侍下穿好千戶官服的秦鍾聽見外面的喊聲後,不禁苦笑,隨即走出屋子,便看見邸朗負手站在院子裡,滿臉不爽,而他身後,是那些深藏不露的大內高手們。
“參見殿下。”秦鍾躬身行了一禮後,才走到邸朗面前,笑嘻嘻說道,“殿下的消息可真靈通,我也才是剛剛住進這裡,殿下您就找上門來了,難不成是來送喬遷大禮的?”
“喬遷大禮?”
邸朗冷笑一聲,打量了番院子裡雅致的設計與擺設,不滿說道:“你日子倒是過的舒坦,聽說妹妹還特意出宮去了南鎮撫司為你出頭,秦鍾,你不會是跟含山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關系吧?”
即便是知道邸朗說的是玩笑話當不得真,秦鍾也被嚇了一跳,早上時候含山公主對自己輕聲細語的幾句依然縈繞在耳邊,難不成太子殿下也知道了些什麽?
按照秦鍾對邸朗的了解,這個小直男可是個十足的妹控,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經摸了含山公主兩次小酥胸,只怕自己二人的親近關系便會蕩然無存,轉為拔刀相向。
思柔與思雅也跟著走了出來,聽到秦鍾喊眼前這位俊朗少年‘殿下’時,二人便清楚知道了這位貴氣十足的年輕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兩個出身卑微的小姑娘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能親眼看見堂堂太子殿下,頓時被嚇得花容失色,顫顫巍巍跪下,不知該說些什麽。
邸朗也瞅見了秦鍾身後那兩個可人的小丫頭,疑惑問道:“這又是什麽?”
秦鍾尷尬笑了笑,解釋道:“我那些不成器的下屬們送來的,說是幫我洗洗衣服,打掃打掃家裡衛生什麽的。”
邸朗不屑看了眼秦鍾,說道:“秦鍾,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在天底下最尊貴的少年面前賣弄這些破事情,秦鍾也發現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麽白癡,邸朗怎麽可能不知道金陵城貴族圈子裡的這種小癖好。
這麽兩個嫩芽兒用來洗衣服打掃衛生,騙鬼去吧。
“你真是個禽獸。”
邸朗挖苦了句秦鍾,隨即喝令身後的大內高手退開,隨口對依然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的思柔與思雅說了聲平身後,便跟著秦鍾去了前堂。
兩壺柔綿潤喉的黃酒也足夠讓兩個根本不怎麽會喝酒的少年微醺起來,邸朗端著酒壺,夾了顆花生米塞進嘴裡,一條腿踩在椅子上,坐姿十分不雅,瞧著桌子說道:“事情你也知道了,你讓我怎麽去跟雪瑩說?”
先前邸朗已經把宮裡的事說給了秦鍾聽,一壺黃酒下肚的秦鍾臉上也浮起了紅暈,打著酒嗝,有些不在意說道:“你可是太子,將來要當皇帝的人,娶兩個老婆不是很正常的事兒,你看看金陵城裡這些個官兒,誰家府裡沒幾個小妾?”
“就連葛齊晟首輔,他,他家裡都有三位美妾,最小的今年才十九。”
邸朗粗聲粗氣的叫道:“我是他們嗎,我是你們這種俗人嗎,我追求的是愛情,愛情懂不懂!”
秦鍾抓著個醬肘子啃得歡快,油膩的手隨意在千戶官服上擦了擦之後,安慰道:“殿下啊,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更何況你是殿下,你就去跟雪瑩姑娘說,她會理解你的。”
“理解個屁!”
邸朗仰頭灌了口酒,扔掉酒壺說道:“這他媽就不是人能乾出來的事。”
兩個地位懸殊的少年,因為感情問題而喝醉,從日暮喝到夜色降臨,秦鍾與邸朗坐在院子前的台階上,四瓶黃酒下肚的邸朗早就連話都說不清楚,大著舌頭說道:“秦鍾啊,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出息?”
秦鍾撐著醉眼朦朧的眼睛看了看身邊的邸朗,搖頭說道:“真論起來,我才是真沒出息。”
指了指秦鍾身上那件已經汙漬一片的千戶官袍,邸朗罵道:“你丫的,現在都是千戶了,正五品的官兒,你還想怎麽樣。”
“老子我,就是想娶趙雪瑩。”
“隻想娶趙雪瑩!”
邸朗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指著天上明晃晃的月亮罵道:“可為什麽連這個都做不到!”
“我不是儲君嗎!”
邸朗看向秦鍾,不解說道:“太子殿下,未來的皇帝,為什麽還不能按著自己的意願來?”
這個問題實在太複雜,秦鍾發現自己根本沒法解釋,於是只能仰頭倒在了地上。
邸朗也跟著躺了下來,呢喃道:“秦鍾啊.......快點長大吧,咱們都快點長大,長大了,也許就能隨心所欲了。”
思柔與思雅小心翼翼的站在遠處不敢上前,看著兩個已經徹底醉倒的少年,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隱藏在暗處的大內高手走出幾人,攙扶起邸朗迅速離開了清北巷。
思柔與思雅這才趕忙小跑過來,喊來嬤嬤與雜役,吃力的把醉成爛泥的秦鍾搬上了床。
夜空那輪明月,漸漸被烏雲掩蓋。
北疆
與大明東北方向接壤的宋國邊疆,坐落在這裡的一個擁有數百名人口的村莊,此刻已經成了火海。
千余名穿著棉衣,裹著獸皮, 臉上紋著古怪圖騰的男人們縱馬崩騰,不時有手起刀落,鋒利的彎刀劈開骨頭的刺耳聲音,混雜著男人殘忍的大笑,女人淒厲悲憤的哭喊,合成了篇血腥殘忍的奏章。
一位明顯與周遭環境不符的年輕人,騎著匹名貴罕見的踏雪烏騅,慢慢走在火海之中。
他身後跟著數十名精銳的蠻騎,這些忠心耿耿的騎兵拱衛著年輕貴人,從他們看向年輕貴人時,眼神裡露出的狂熱與崇拜,便可以知道,只要一有風吹草動,這幾十名騎兵,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為年輕貴人保駕護航。
年輕貴人看了眼正在燃燒的草屋,正被屠殺的村民,轉頭又看了眼遠處一名被蠻騎壓在身下,無助哭喊的村婦,貞烈的村婦不堪受辱,看著眼前的畜生,狠狠咬掉了他的左耳,那名蠻騎大聲怒吼,提起褲子,從地上拾起彎刀,砍下了那名村婦的頭顱。
諸如此類的屠殺與荒淫在這座不大的村寨中所處可見,許久之後,除了衝天的火光與四下聚攏的蠻騎之外,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
年輕貴人揚起手臂,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族人們,微笑說道:“我的勇士們,長生天忠誠的子民們,現在,讓我們去明國。”
“讓我們去屠殺龍驤鐵騎,讓我們去掠奪他們財富,霸佔他們的女人。”
“最後.....”年輕貴人的聲音逐漸高昂,“你們要把禦城的頭顱貢獻到我面前,我要拿這個罪人的腦袋下酒。”
“現在,讓我們去明國。”
“尊貴的黃金血脈曾經所受的屈辱,要讓明國人,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