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鍾先去了趟禦瓏淇的小院,看著門口圍著一大堆嬤嬤和丫鬟,正在苦口婆心的勸慰裡面的禦大小姐出門吃飯,一會說為了個會去青樓,還一口氣要了六個美妓服侍的男人折磨自己不劃算,一會說要叫府中侍衛去北鎮撫司好好教訓秦鍾。
無論外面的人如何說,屋內的禦大小姐連個聲音都不發出來。
見狀,秦鍾來到隴國公府的廚房,在幾個廚子十分憎惡的注視下,熬了鍋青菜瘦肉粥,又盛了幾碟小菜,這才重新回到了小院。
一見到秦鍾,那些個嬤嬤丫鬟們立刻激動起來,她們可沒有那幫廚子的慫包模樣,看見秦鍾那身飛魚服便屁話都不敢放一個,如果不是秦鍾長得太過好看,這幫女人說不定就會替禦瓏淇好好教訓一番這個年輕的百戶大人。
隴國公府的下人,那也是脾氣大的要死。
秦鍾隻認得裡面的一人,禦瓏淇的貼身丫鬟,飛飛姑娘。
“大小姐就是不肯出來?”
飛飛姑娘鄙夷的看了眼秦鍾,心想著以前怎沒看出來這個俊俏的少年是這種貨色,小姑娘高高仰著腦袋,冷哼了聲。
秦鍾無奈,隻好請這幫多事的女人退後幾步,把食盒放在一邊,抬腳便踹開了房門。
房門破開,只見裡面烏煙瘴氣,遍地是被撕碎的絲綢和刺繡,就連衣裳都被禦瓏淇扯壞了不少,見狀,秦鍾不禁暗暗咂舌,這位禦大小姐,破壞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丫鬟嬤嬤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秦鍾,這位百戶大人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踹開房門的下場會有多慘烈,他若無其事的撣了撣那件華美的飛魚服,端起食盒走進了禦大小姐的閨房。
飛飛姑娘努力把自己長得老大的嘴巴合攏,看著身邊的人顫聲道:“這可是頭一個進咱們家小姐閨房的男人,太子爺都沒進去過。”
一位把禦瓏淇親手抱大的老嬤嬤嗑著瓜子,嘖嘖稱奇:“不愧是咱們家老爺看重的年輕人,膽氣十足啊,咱們大明朝的年輕人什麽時候都這麽有血性了?”
“興許,這位百戶大人真就不怕死?”
正當外面的丫鬟嬤嬤們使勁兒探著腦袋往屋裡看時,秦鍾抬腳合上了門,把所有人都關在了外面。
此時禦瓏淇的屋內,堪稱垃圾場,除了屋裡淡淡的脂粉香氣和滿地的綾羅綢緞,完全看不出這是位國公家大小姐的閨房。
秦鍾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的越過地上的垃圾,走到了禦瓏淇的床邊。
這是張很大的床,感覺能並排誰上三四個人不是問題,禦大小姐正靠在牆邊,雙手抱膝,冷冷看著擅自穿入自己閨房的人。
見禦瓏淇清麗的小臉兒布滿了陰鬱,秦鍾訕笑了下,坐在了床沿邊。
“誰允許你進來的?”
禦瓏淇忽然開口,聲音沙啞道:“誰允許坐我床的?”
秦鍾沒有理睬這個正在氣頭上的大小姐,把幾碟小菜擺在了床邊,捧著粥,舀了一杓放到禦瓏淇嘴邊:“你就是從小沒遭過罪,要真讓你三天兩頭餓肚子,別說絕食了,就算是個臭饅頭,你都能兩眼冒光。”
看著調羹裡的米粥,禦瓏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真的餓壞了,可也氣壞了,現在罪魁禍首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兒,跟個沒事人似的還敢坐上自己的床,自己這張床什麽時候有男人坐過?
除了爹爹以外,還有哪個男人進過自己閨房?
見禦瓏淇還是不肯張嘴,秦鍾忽然說道:“你嘴唇都破皮了,醜的很,要不要給你面鏡子照照?”
禦瓏淇狠狠瞪了秦鍾一眼,張嘴吃下了那調羹粥。
當初在涪陵閣時,秦鍾便為禦瓏淇熬了鍋粥,那時候她誇讚過秦鍾的手藝,誰能想到,那個一無所有的帳房先生,如今能混到如今這幅光景。
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就著小菜,一大碗瘦肉粥被禦瓏淇吃了個精光,看著空碗,禦瓏淇揉著依然沒有飽腹感的肚子,舔了舔嘴唇。
“餓太久,一下子也不能吃太多。”
秦鍾把碗筷收回食盒,看著禦瓏淇說道:“大小姐,你這是在置哪門子的氣?”
禦瓏淇除了那張妖媚眾生的俏麗臉蛋兒之外,唯一的優點便是心裡藏不住事兒,有什麽委屈和苦水,該說的她從來不會藏著掖著。
至於生氣,憑什麽自己不能生氣?
他都去青樓了,跟那幫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還做出那種惡心的事情,生氣都不讓生氣了。
禦瓏淇怨恨的看著秦鍾,說道:“我就氣你是個不檢點的人,屁大點年紀就去青樓,你以為自己現在厲害了,是錦衣衛百戶了就能學那幫臭男人,你怎麽就不學點好的?”
在秦鍾看來,禦大小姐其實是個很可愛的姑娘,除了脾氣暴躁點兒以外,沒有絲毫富貴養出來的毛病,脾氣上的缺陷,大概也都隨了她的老爹,一直以來,秦鍾都認為禦瓏淇是自己見過最好看的姑娘,所以無論她做什麽事兒,事情又有多荒唐,秦鍾都沒有絲毫的怨言。
不過眼下,不是安慰小姑娘的時候。
“我不是來聽你教訓的,大小姐。”
見禦瓏淇嘴角有顆米粒,秦鍾伸手幫她抹去,也沒察覺禦瓏淇驚愕的表情,真誠說道:“今天來,是想請大小姐幫個忙。”
屋外
那些丫鬟嬤嬤們早已離開,隴國公撅著屁股,把耳朵貼在門縫邊上聽著屋裡兩個年輕人的對話,徐香銘站在一旁,頗為無奈。
聽到秦鍾竟然敢教訓自己的寶貝女兒,隴國公看著徐香銘,憤憤說道:“這個小王八蛋,誰給他的膽子,竟然教訓淇淇。”
“還敢去摸淇淇臉!”
隴國公頓時七竅生煙,便要踹門,徐香銘見狀急忙拉住他,苦口婆心道:“老爺,淇淇什麽心思您又不是看不出來,女大不中留,淇淇遲早都要有意中人的,您在這生什麽氣,難不成還要去生秦鍾的氣?”
被徐香銘強行拉出了小院,隴國公依然怒不可遏:“本國公就是要生氣,我憑什麽不生氣,那小王八蛋哪裡值得淇淇對他好,媽的,老子這就去剁了他。”
“老爺!”
徐香銘急忙安撫這個貌似即將失去寶貝女兒的父親,小聲說道:“現在還不是操心這種問題的時候,年輕人的事情讓年輕人自己去處理,您瞎摻和沒用處的。”
隴國公深吸口氣,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看著自己夫人問道:“淇淇真喜歡秦鍾這個臭小子?”
“誰知道呢。”
徐香銘淺淺笑道:“您都弄不明白淇淇心裡在想什麽,我一個後娘,哪裡能清楚?”
秦鍾是偷偷摸摸從禦瓏淇小院裡出來的,也沒跟隴國公知會一聲便悄然離開了隴國公府,快馬加鞭前往北鎮撫司,他與南鎮撫司起衝突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作為指揮使的徐太歷卻沒有任何的動靜,無論如何,秦鍾都要過去一趟。
東宮內
邸朗正當著陛下和趙蓮清的面背誦一篇古文,洋洋灑灑三千字,邸朗一字不差全部背出,皇帝陛下又指出文中幾處要點,邸朗也解釋得有模有樣,更加上了自己的見解,一番應對下來,皇帝陛下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這是他唯一的兒子,大明帝國未來的主人,如今終於有了一絲儲君應該有的氣度模樣,作為父親,皇帝陛下怎麽能不開心。
當下,皇帝陛下以九五之尊向趙蓮清行禮,老先生急忙回禮。
皇帝陛下又誇獎了一番太子,父子二人久違的坐下,面對面的交流,宮內籌備已久的選妃,也被皇帝陛下拿到了明面上來講述。
太子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操辦人生大事,男人在世,成家立業,當然是得先成家才行。
“這原本是你母后和皇祖母操心的事情,朕也沒多費心去了解。”皇帝陛下臉上的欣慰依舊沒有褪去,含笑看著太子,說道,“再過陣子,你母后便會讓那幾家的女娃娃進宮來,到時你便去看看,喜歡哪個,咱們就娶哪個。”
邸朗當然知道宮裡最近在忙的便是自己的終身大事,自己連番出宮,皇帝陛下怎麽會不知道,索性便講開,邸朗有些猶豫,咬了咬牙之後依然說道:“父皇,兒臣前幾日出過宮,您知道嗎?”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他安排在邸朗身邊的那些大內高手,每次陪同邸朗出宮之後,便要到他面前來匯報詳情,邸朗去過哪兒,皇帝陛下自然一清二楚。
“朗兒,你確實是長大了。”
皇帝陛下看著自己的兒子,笑道:“當年我與你母后在民間相識,雖然朕沒有見過你的意中人,但父皇相信你的眼光。”
邸朗是頭一回和皇帝陛下談論男女之事,卻沒想到自己威嚴如天的父皇竟然會心平氣和的與自己坐下來聊這方面的事情,邸朗心頭一熱,忍不住說道:“那父皇可是答應了?”
“都是你母后親自挑選的好姑娘,只要你喜歡,父皇不會阻攔。”
皇帝陛下笑道:“挑好了,去和你母后說一聲便好。”
邸朗聽後大喜過望,頻頻點頭,激動說道:“父皇,實不相瞞,那位姑娘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等時機成熟,我就去和她說明,只是.......”
見自己的兒子有些羞澀,皇帝陛下擺了擺手,心中無奈,那蘭亭侯爺最近頻頻出沒在金陵城貴族圈內,總是會不經意間提起一個歹人夜闖了自家府邸,到現在還沒捉拿歸案,如今誰不知道太子爺夜闖侯府,去了他家小姐的閨房,也就這個傻小子,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如果邸朗知道自己父皇如今胸有成竹,卻根本沒弄明白他喜歡的到底是哪位姑娘,恐怕得吐血三升。
那夜陪同邸朗回宮的大內高手去向皇帝陛下稟報時, 皇帝陛下只是隨意問了句,太子是否又去了新平街,這蘭亭侯府與趙蓮清的宅院都在新平街,大內高手以為皇帝陛下算無遺策,早就知道了內情,便點頭稱是,所以皇帝陛下一直以來都認為,邸朗喜歡的是蘭亭侯府家的那位小姐。
蘭亭侯的那個小女兒,皇帝陛下看過畫像,是個清秀佳人,所以根本不會懷疑自己的猜測。
邸朗興奮說道:“父皇,那我今夜便再出宮一趟,探探口風,如果那位姑娘真喜歡我,我便表露身份,到時,求父皇與母后,為兒臣做主。”
說罷,便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皇帝陛下在後面喊道:“去哪兒?”
“找含山。”邸朗一邊奔跑一邊回頭說道,“我帶她去見見未來嫂嫂!”
皇帝陛下坐在位置上,與趙蓮清相視一笑:“先生,我這孩兒,今後也要勞您多多費心。”
“陛下言重。”
趙蓮清急忙擺手笑道:“待殿下大婚,有個貼心的身邊人照顧,今後定能更加用心學習,陛下,我大明定能千秋萬代。”
這位老先生聰明了一輩子,怎麽可能想到,當夜以為是做夢的那道長嘯,其實就是邸朗在巷子口,因為與自己孫女相會之後太過於激動,而發出的古怪聲音。
皇帝陛下摸著下顎胡須,微微眯起了眼睛,將來蘭亭侯府成為皇親國戚,也不知道會有何種舉動。
最好不要做得太過分,皇帝陛下心想。
當年宰相府都能被屠滅,又何況一個區區蘭亭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