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晚見過趙小姐之後也沒過去多久,邸朗就猴急成這樣,秦鍾心中分外不屑。
到底還是個雛兒,就是不懂得什麽叫做沉穩。
邸朗敏銳察覺到了秦鍾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立刻反擊道:“喲,這去過青樓的人就是不一樣,都瞧不得本太子的一片真心了,秦鍾啊,你這樣很危險。”
秦鍾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急忙說道:“殿下,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過你既然是有求於我,大家和氣生財,別提這事兒了。”
“此言有理。”
邸朗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的讚同道:“我那未過門的媳婦兒,一看就是被趙蓮清的禮教學術荼毒不輕的可憐姑娘,萬不可讓她知道,本太子平日裡是和你這種逛青樓的貨色同流合汙,到時候你嘴巴也上個鎖,千萬別讓她知道了。”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到了邸朗這裡,那位趙姑娘竟然都成了未過門的媳婦兒。
秦鍾啞然失笑,這年頭所謂的自由戀愛就是笑話,更何況面前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太子爺,未來的皇帝陛下,就算那位趙家小娘子對邸朗沒意思,宮裡聖旨下去,那個美嬌娘還能跑了不成?
不過秦鍾相信邸朗的人格魅力,這世道,邸朗這種性情和心境的人,真的沒多少。
趙姑娘心氣再大,眼界再高,也沒有理由會看不上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少年。
有了上回出宮的經驗後,對於邸朗的人身自由程度秦鍾已經有了很準確的判斷,那些如影隨形的大內高手,隻遠遠看一眼,秦鍾便能大概明白,如果這些人群起而攻之,就憑自己如今的功力,連逃的可能都沒有。
皇宮裡到底還有多少深不可測的高手,秦鍾不得知,而皇帝陛下身邊又擁有什麽樣恐怖的防禦力量,這世上更不可能有人知道。
秦鍾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時間才讓邸朗半信半疑的相信自己,在扶搖花船上什麽事兒都沒做。
但邸朗此刻正處於即將要進到趙姑娘的喜悅與興奮中無法自拔,根本不在意秦鍾的那點兒破事,時辰一到,邸朗特意換上了件嶄新的士子服飾,認真搭理了衣冠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從鏡子前離開,雙手負於身後,看向秦鍾問道:“我今天,是不是特別的帥?”
“是。”秦鍾急忙點頭。
“是不是比你還帥?”
“殿下,我不想說謊。”
秦鍾無比糾結,自己這張臉可是唯一值得自傲的東西了,可不能因為阿諛奉承就對不起它,遠遠地傳來一陣輕笑聲,轉身望去,含山公主到了。
當日得知秦鍾與邸朗要出去審核太子妃人選時,含山公主便想要跟著過去,可是沒能得逞,自上回抓住秦鍾的把柄,又去對邸朗威逼利誘了番,兩個大男人終於算是答應了帶含山一同前往。
未來小姑子要見嫂嫂,很合理的要求。
一身水青色襦裙的含山今日不知為何明媚異常,剛看見秦鍾之後,便取笑道:“秦侍衛,聽說你去了扶搖花船,一口氣要了.....”
“殿下!”
秦鍾急忙上前,剛準備用手捂住她嘴時才察覺到兩人身份的差距,右手停在含山嘴唇邊上放下去不是,拿開也不是,急的秦鍾滿頭大汗:“這件事我可以解釋,你聽我解釋。”
含山公主笑意盎然,見秦鍾驚慌失措的模樣,雙眼彎成了兩道月牙兒。
夜幕降臨,邸朗在大殿前來回走動,追著秦鍾問道:“那趙老頭確定這個時辰就睡了?”
“是的,殿下。”
秦鍾回答道:“根據我手下的錦衣衛這些天來的觀察,趙先生每晚睡得極早,趙姑娘的起居同樣很規律,現在過去,時間恰好。”
十多名穿著尋常百姓衣裳的大內侍衛早已在殿前候著,他們與黑夜融為一體,沒有絲毫的氣息流露,仿佛雕塑般,一人離秦鍾很近,雙目如炬盯著他看了許久之後,才緩緩的向他點了點頭。
再三確定之後,邸朗緊張的正了正都頂上的銀冠,隻覺得口乾舌燥:“那便.....走吧。”
十余輕騎出了皇宮,直徑往北城趕去。
趙蓮清入金陵時,得到了皇室極為隆重的款待,原本皇帝陛下對於這位太子帝師的待遇極其高,安排了一座閑置許久的王宮府邸給他居住,但趙蓮清婉拒之後,自掏腰包買了間僻靜的院子,一家人也就安頓了下來。
院子的圍牆很低,尋常頑皮孩童都能翻牆進去,家中仆人四名,趙小姐也只有一位貼身的丫鬟,城中達官顯貴對於這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也是敬重無比,金陵府尹經常會到此探望,尋常的市井無賴,根本不敢接近這棟尋常宅院。
月光之下,邸朗站在巷子口,揮手讓那十多名大內侍衛散去後,搓著手看向秦鍾與含山說道:“那個什麽....你們真不跟我一起進去?”
秦鍾急忙婉拒:“殿下,這是您的私事。”
邸朗不死心,看向含山公主說道:“妹妹,你也不跟著去見見未過門的嫂子?”
含山抿嘴樂道:“哥哥,您要是真喜歡那位趙姑娘,遲早都會在宮裡見到的,妹妹不急這麽一時半刻。”
看了眼不遠處已經被秦鍾迷暈的看門狗,邸朗咬了咬牙,一躍入了庭院。
夜色下的小巷靜悄悄的,這天氣早已沒了蟬鳴蟲叫,除了偶爾有不安分的犬吠之外,便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秦鍾與含山便這麽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言。
含山公主也是頭一回與男人獨處,局促的很,只能低頭看著群拜下探出的繡花鞋,大眼睛撲閃撲閃的,臉頰不知為何紅了起來。
秦鍾撓了撓頭,忽然指了指天上說道:“殿下,今晚的月亮很圓啊。”
含山公主抬頭望去,只見月朗星稀,夜空中連朵陰雲都沒有,確實是很美的景色,卻聽秦鍾接著說道:“要不,咱們爬屋頂上去,看得清楚。”
含山衝秦鍾眨了眨眼睛,問道:“怎麽去呀?”
秦鍾微微一笑,攬過含山公主,右手穩穩摟住她纖細柔美的腰肢,在地上輕盈一點,便越於宅樓之上。
這是個大戶人家,也不知道是哪個朝中大人的府邸,秦鍾穩住腳步,輕輕放下含山公主,微笑道:“這不就上來了麽。”
含山公主卻沒想到秦鍾會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這麽與自己發生了肢體接觸,腰間那股觸感還未褪去,原本以為這天下間的男人都跟自己的哥哥似的不愛乾淨,三五天才願意去洗個澡,可秦鍾好像不一樣,他身上很香。
兩世為人,秦鍾也沒學會什麽叫做察言觀色,率先坐了下來之後,拍了拍手笑道:“殿下估計一時半會舍不得離開,咱們就現在這等著。”
說罷,他便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裡面盡是女孩愛吃的零嘴,含山驚喜的輕呼一聲,夾起個話梅放進嘴裡,被酸的眯起了眼睛:“秦鍾,這是特意給我準備的嗎?”
秦鍾點了點頭。
這是上輩子時候攢下的習慣,跟女孩出去都會帶一些零食,女孩吃得少,餓得快,估計不管換到了哪個時空都是一個道理。
含山公主吃著零嘴,看著秦鍾棱角分明的側臉,怎麽也沒辦法把他和逛青樓這種事情扯上聯系,雖說天底下就沒有男人不逛青樓,可含山就是覺得,這個好看得近乎妖孽般的男子,應該不會去做那種惡心的事兒。
還一次性叫六個....聽綠柳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把這個消息說出來時,含山自己都被驚得不行。
“秦鍾.....”含山忍不住喊了一聲。
秦鍾正抬頭愣愣的看著月亮,數著旁邊到底有幾顆散落的星星,聽見含山喊自己,回過頭看向她:“怎麽了?”
“你,你真的去青樓了?”
說完,含山幾乎羞得把臉埋進了雙腿之間,小姑娘什麽時候說過如此大尺度的話題,可她太想知道了,也不知什麽原因,就是特別的想知道。
秦鍾長長歎了口氣, 然後無比堅定嚴肅的說道:“我去了。”
含山沒想到秦鍾承認的如此乾脆,俏臉閃過一絲失落,原來天底下的男人,不管長的多好看,都是喜歡去那種地方的啊。
“但我覺得沒有做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秦鍾認真的看著含山說道,“我發誓。”
含山直勾勾的看著秦鍾,臉上寫滿了不相信。
或許是覺得自己發誓沒什麽公信力,秦鍾咬了咬牙說道:“我用我死去爹娘的名義發誓,我用我祖宗十八代發誓,我用......”
“好了,我信。”
含山公主往秦鍾嘴裡塞了塊已經要碎了的桂花糕,取笑道:“我就問問,你緊張什麽。”
秦鍾尷尬的笑了笑,咀嚼著口中的食物。
氣氛再次顯得沉默下去,含山公主偷偷摸摸的看了眼秦鍾,小聲說道:“真沒做什麽?”
秦鍾翻了個白眼,回頭望去,頓時啞然失笑。
趙蓮清的宅院一側,邸朗正親手親腳的穿過院子,按照秦鍾先前給的地圖找到了趙姑娘的閨房,那裡還亮著燭光,堂堂大明太子,正貓著腰,撅著屁股偷偷摸摸往裡面望去。
“這就是初戀的樣子吧。”見此情形,秦鍾笑道。
含山聽了這話,心裡好奇,她還是頭一回聽到這個詞兒,輕聲笑道:“初戀,是指第一次相戀的意思嗎?”
“對。”
秦鍾點頭,微笑道:“是這世上最美好,最無瑕的感情。”
“秦鍾.....”
“怎麽了?”
“你有初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