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吃飯的時候,羅漢眉頭緊鎖,不住的悶聲歎氣。
看的出來,羅漢情緒不高,對即將到來的大戰,心裡相當的恐懼和抵觸。
因為,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在漢末,五十多歲,可不算小了,後世隨著生活水平和醫療水平的提高,人們的壽命不斷的得以提高,但是,在當時,五十歲,已經算是高齡了,而且是高危的一個坎兒。
羅漢想的很簡單,能平平安安的服完兵役回家跟家人團聚,就算死,也甘心,至少,走的踏實。
“夥長,別胡思亂想了,放心吧,戰事很快就會結束的。”忽然,一隻粗大的手掌是輕輕的拍在了羅漢的肩頭。
羅漢不用回頭,也聽出是呂卓的聲音,他歎了口氣,自嘲的笑了。
“呂卓,你是不是認為我沒出息,是個怕死的慫包軟蛋?”
羅漢感激的看了呂卓一眼,無奈的歎了口氣,接著又道“我從十五歲那年,就被抓了壯丁,我身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死了一波又一波,我一開始可不是火頭營的,年輕那會兒,我也想過要奮勇殺敵,興許能立功封賞,咱也不圖封侯拜將,能多得點賞錢讓家裡多置幾畝薄田,也就知足了,可是,對一個苦哈哈出身的莊稼漢來說,想在戰場立功?哪那麽容易,能保住命,就不錯了,可是,一次,兩次,誰能保證自己回回都能活下來,我也從一開始拚命的往前衝,漸漸的,變成了拚命的往後躲,年齡越大,我越是盼著能早點脫下這身軍服回家跟家小團聚。”
羅漢雖然僅僅是個不入流的夥長,但是,至少,他經歷了太多的生死搏殺,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他感受最深,那麽多投軍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可有幾個人能活到現在,更甭提得到提拔重用了。
呂卓靜靜的聽著,一句話沒有說,這一刻,他只是一個認真的聆聽者,發生的在羅漢身上的事情,太簡單,太過平常,但是,卻又是最真實,最讓人觸動的。
“放心吧,等打完仗,我陪著你一起回家。”
等羅漢說完後,呂卓用力的在他肩頭又拍了一下,認認真真的向他保證道。
雖然,呂卓的承諾,沒有任何的分量,但是,羅漢卻從呂卓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疑的赤城和決心。
“呂卓,你的心意我心領了,誰的命不是命,到時候,無論如何,先照顧好自己再說,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死了,也早就夠本了。”
羅漢說的看似很輕松,可是,呂卓卻知道,這個老人,他多麽希望,能再次回到親人的身邊,那裡,才是他該有的歸宿。
血戰沙場,馬革裹屍,對普通人來說,雖然令人振奮,但是,遠不如保住命踏踏實實的活著更讓人動心。
“張闓…”
曹豹跟張闓並馬而行,眼看即將抵達汜水關,曹豹勒了勒絲韁,盡量讓自己靠的張闓近一些,張闓人也機靈,也主動的把身子往這邊湊了過來“將軍,何事?”
“你可知道,這次,為何會在戰前匆匆招募新兵嗎?”
曹豹一向心裡藏不住話,張闓很對他的胃口,何況,張闓平日裡也沒少孝敬他,兩人之間,倒也沒有太多的隔閡,有什麽話,曹豹都願意跟張闓聊。
“將軍,卑職愚鈍,還望將軍不吝賜教。”
張闓搖了搖頭,這番話,讓曹豹很是受用,他點了點頭,故作沉吟了一會,這才道“這裡面,可大有文章,你想,打仗,
豈能沒有死傷?在天下人眼裡,諸侯討董,犧牲越大,損失越大,自然,越能被人稱頌,不是嗎?” 曹豹說著,用手中的馬鞭往身邊指了指“咱們此番帶來的兵卒,看似都身穿重甲,可是其中一多半,卻都是新兵啊…哈哈哈…”話雖然隻說了一半,但是,張闓卻已經聽明白了。
陶謙,這一招,玩的可真夠‘狠’的。
表面上是帶兵參加討董,其實,他並不想真心出力,但是又不能光在一邊搖旗呐喊,隻好把新近招募的新兵充當炮灰的送到了戰場上。
“主公之高見,我等遠不及也。”
張闓說著,衝著高空拱了拱手,不忘對陶謙奉承一番。
曹豹笑了“徐州才是我們的根,這計策,可不是主公想出來的,你猜猜是誰?”
張闓搖了搖頭,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就算心裡猜到了,面上也裝聾作啞,在曹豹面前,張闓永遠都是一副需要被人點播的憨傻模樣,恰恰越是這樣,曹豹越是心中歡喜。
做事勤快,懂得討好上司,同樣,在上司面前,又總是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這樣的下屬,只怕沒有幾個人不喜歡,而這也是張闓得以在軍中立足的不二法寶。
“此人,正是陳登陳元龍,你可知何故?”
曹豹越說越得意,在張闓面前,他就像無所不知的高人一樣,張闓總能恰如其分的讓他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還望將軍指教。”
張闓忙拱手追問,臉上也露出一副迫不及待的表情,好像,得不到答案,就會急死一樣。
“你啊,回頭可得多看幾本兵法戰策,陳登這是用的一計,他要對黃巾引蛇出洞,然後痛擊七寸,力求一直斃命。”
曹豹連說帶比劃,把張闓弄的一愣一愣的,張闓知道,陳登父子很不簡單,只是,沒想到,讓新兵參戰送死,居然有這麽多的妙用。
第一,保存徐州兵的實力。
新兵死了也不打緊,亂世,人命賤如螻蟻,不愁招不到兵勇,而且,新兵冒充精兵,在天下人眼裡,傷亡過大,反而容易博取美名,大家都會認為陶謙的徐州兵,犧牲很大,為討董付出了心血,令人尊敬。
第二,讓盤踞在徐州附近的黃巾兵受到迷惑,黃巾兵必然會認為徐州兵力空虛,又適逢年關剛剛過去,他們手裡缺衣少食,必然會出兵劫掠,而這,正是陳登希望看到的。
對漢室社稷,陳登不怎麽在乎,他的眼裡,只有徐州,寧可出兵討董渾水摸魚,以假亂真,也要確保引出黃巾,予以痛擊,保住徐州,比什麽都要重要。
張闓聽完曹豹的解釋,也禁不住渾身一陣冰涼,張闓心中暗道“這個陳登,還真是足智多謀啊,僅僅是招募新兵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裡面居然還有這麽多的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