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善初已經不知道昏死過去幾回了,每次醒轉過來都告訴自己這是在做夢,做噩夢,可是一看到那鮮紅的血還在一個勁兒地朝高衙內輸送過去,他就“嗷”一聲,再昏過去。
此時,沒誰去關注他,所有人已經被凌霄那驚人的醫術給驚呆了。而凌霄也到了手術的結尾部分,用針線給高衙內的傷口縫合。
當然,為了避免感染,凌霄盡量給他做好消毒工作。在這大宋沒用專用酒精,凌霄就暫時用水酒來代替,並且要求房間內通風,用蒸醋的方法來清潔空氣。另外,凡是高衙內所用的東西全部用沸水煮好了消毒,然後才能使用。
至於這樣做到底能不能救活這個有名的紈絝,凌霄心中沒底。但作為醫生,早看慣生死,凌霄毫無懼意。
……
“就這樣了。”凌霄將沸水煮過的手術器械擦拭好,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回身,對高俅高太尉說道。
高俅三角眼冒出一絲寒光,冷冷地看著他,“我家孩兒可會好?”
“好不好我不知道……三天后,命硬就能活過來---”
“倘若活不過來呢?”
“活不過來,你來取我的腦袋!”凌霄接過阿醜遞過來的毛巾,很瀟灑地擦了擦,隨手丟在地上。
“好!”高俅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大笑,“看你如此不怕死,我就等著!來人,把路讓開!”
那些鎧甲侍衛聽到命令後,齊刷刷給凌霄讓開一條路,凌霄也不客氣,帶了阿醜,提了器械,直接走了出去。
高俅望著他的背影,原本就很陰狠的三角眼眯了起來,心中思忖,難道天下間真有如此不怕之人?
他有些不信。
……
外面,雪地上,一個人赤著上身躺在地上。他的背部滿是血紅的鞭痕,雪地上還灑落著血花,觸目驚心。
那人是陸謙,不用說,是高太尉下命令對他進行鞭撻的。
大冷的天,被鞭打成這樣,陸謙早已奄奄一息。雖然這裡是醫館,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救助他,誰讓他得罪了高太尉,差點害死高太尉唯一的螟蛉之子高衙內。
凌霄看了看陸謙,這個出賣兄弟的壞蛋,已經快要死翹翹了。
似乎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面前,陸謙努力睜開雙眼,朦朧中他看到了凌霄。
凌霄在風雪中凝視著他,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憐憫。
陸謙翕動嘴唇,說:“救……我……”
凌霄蹲下身子,看著他的眼:“你怕死嗎?”
陸謙說不出話,隻是努力地點動下巴。
凌霄就說:“那好吧---阿醜,帶他走!”
“可是---”阿醜緊張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高太尉。
“帶他走!”凌霄又說了一遍。
阿醜“噯”一聲,這才大著膽子,蹲下身子,去攙起陸謙。
不遠處,“太尉,你看……”一名軍士看著凌霄他們,問高俅道。
高俅恍若無睹,隻是將目光關注於躺在病床上的高衙內身上,開口道:“隨他們去---三天后是生是死,一切都可見分曉。”
“遵命!”那人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
作為東京汴梁的“四大醫館”之一,杏林醫館的“金創藥”還是很有名的,因此凌霄也不必去多費心思,再去配製更好的治療外傷的“金創藥”,直接讓阿醜取來醫館的藥物,幫陸謙處理傷口。
若是平時,依照凌霄和阿醜雜役的身份,
別說要“金創藥”了,就算是要一丁點醫館的藥渣,也沒人會給。 可是現在不同,大家全都見到或者聽到了關於凌霄給高衙內“開膛破肚”的傳聞,甚至還差點把徐善初的血給“抽乾”,直接搞死。
如此很辣的一個人物,誰敢得罪。無形中,凌霄竟然成了醫館一個特殊恐怖的存在。
不得不說,杏林醫館的“金創藥”還是很有效的。
當阿醜幫忙將那些藥粉塗抹在陸謙的傷口上以後,以凌霄的眼光來看,那些傷口已經有些細微變化。
“就這樣吧。讓他休息一會兒。”凌霄吩咐阿醜道。
實際上處理傷口,塗抹藥物,包扎傷口……這一連串的工作都是凌霄在指導著阿醜去做。
在凌霄看來,阿醜必須多接觸一些實質的治療工作,要不然他學醫的路途會很艱難,畢竟,隻有實踐才是學醫最快的途徑。
可惜杏林醫館不懂這些,他們教授醫術的方法,和傳統的教書方法一樣,搖頭搖晃腦背醫書,很少有人參與實踐。
說白了,醫館也不放心,萬一他們在實踐中出了事兒,那可就壞了醫館的名聲。
做了很多工作,阿醜也知道凌霄這是為自己好,雖然他不明白凌霄為什麽會懂那麽多,但無形中,他已經習慣了凌霄的各種不同尋常,更習慣了他的各種命令。
阿醜松了一口氣,抱怨道:“原來做醫生這麽累呀……我寧願打造十把手術用的薄片柳葉刀,也不願意給人處理傷口。”
凌霄笑了笑,說:“跟著我以後這種機會可能還有很多,你不要抱怨死?”
阿醜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腦袋,嘿嘿一笑道:“我隻是隨便說說……隻要能夠跟著阿宵你,做什麽我都願意!”
今日凌霄的舉動,把阿醜也震驚的不輕。作為和凌霄最為親近的人,他也沒有想到凌霄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醫術,因此早已打定主意,這輩子一定要跟著凌霄。
……
在兩人說話間,剛包扎完傷口的陸謙在床上醒來。
之前在雪地上被阿醜攙扶到這件簡陋的屋子裡,沒等凌霄幫他處理傷口,就昏死過去,現在才睜開了眼睛。
很明顯,陸謙的腦子還有些混沌,不過很快他就張開乾裂的嘴唇,說了第一句話:“有……吃的嗎……我餓……”
提到吃東西,凌霄和阿醜這才覺得肚子早已打鼓。
看看時辰,天色已晚,早已過了醫館開餐的時間。
陸謙這壞蛋會不會餓死,凌霄一點都不關心,但對他來說,自己的肚子卻是很重要的,要是今晚沒東西填肚子,估計一晚上都會睡不著覺。
凌霄正思忖著去哪裡搞些吃的,這時屋外有人敲響了房門。
打開門一看,卻是醫館一名學徒。
那學徒長得十分俊俏,隻是膽子似乎小了些,一看到凌霄出來,就像是見到鬼一樣,臉色刷白,繼而撒腿就跑,大雪地中竟然跑得比兔子還快,一邊跑,還一邊回頭看凌霄,生怕他追上來。
凌霄無語,摸了摸自己的臉蛋,自己有那麽可怕嗎?
說實話,那學徒自認倒霉,呂太醫讓人專門送吃的過來,大家一想到凌霄白天“開膛破肚”的恐怖模樣,就沒人願意接下這個差事。
原本能幫館長辦事兒是多麽光榮的事兒,以前大家是搶著乾,現在隻能找一個倒霉鬼來領這個差事。而這個學徒生性柔弱,被人欺負慣了,於是就很無奈地成了送餐員。可是他膽子著實太小,又聽了許多凌霄手術時的恐怖事情,這不,凌霄一開門,他就直接逃了。
……
“哇,不會吧!竟然還有燒雞!”當阿醜一打開飯籃就忍不住驚叫道。
凌霄朝那飯藍看去,除了香噴噴的燒雞外,還有兩樣精致小菜,兩大碗米飯,以及四個熱乎乎的饅頭和一瓶溫過的花雕酒……
比起平時吃糠咽菜的窮日子,這些酒菜簡直就是天堂才有的食物。
看到這麽多好吃的,阿醜原本打鼓的肚子更是不爭氣地叫了起來,眼睛盯著那燒雞,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可是凌霄沒有發話,他還是強忍著,沒有動手。
凌霄說:“吃吧。”
阿醜這才“噯”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抓那肥嫩嫩的燒雞。
凌霄道:“洗手!”
那伸出去抓燒雞的手,戛然而止。
阿醜訕笑了一下,說:“我忘了。”
……
燒雞,小菜,白米飯,再加上熱乎乎的饅頭和爽口的花雕酒。凌霄和阿醜吃的津津有味。
床上,同樣餓的死去活來的陸謙眼巴巴地看他們,眼神中充滿了可憐,祈求喂一些吃的給他。
“餓,我……餓啊。”
凌霄卻理都不理。
甚至在阿醜用眼神朝陸謙表示同情時,還被凌霄催促:“快吃”。
陸謙乾咽著唾沫,這一輩子他從來沒有這樣饑餓過,凌霄的冷酷讓他暗罵這家夥不是人。身為醫生,連半點同情心都沒有……
不說阿醜本來飯量就大,把自己那份吃了個底朝天;也許是做了手術的緣故,凌霄今晚也特別能吃, 以至於那一大碗白米飯很快就見了底。
床上,陸謙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如果說之前他是差點被高俅用皮鞭打死,被風雪凍死,那麽此刻就是快要被餓死。
“饑餓的感覺原來是這樣。”他對自己說,“尤其看到別人吃飯,自己餓著肚子,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用鐵鉤子在勾拉你的腸子……空蕩蕩的,抽搐般的難受,什麽都沒有……”
陸謙的眼神變得有些渙散了,他覺得自己又快要暈過去了。
凌霄喝了最後一口花雕酒,說實話,這時候的花雕酒味道猶如貓尿般難喝,因此這一瓶大多部分都裝進了阿醜的肚皮。他考慮著以後自己是不是要釀酒,順便弄些酒精出來。
凌霄不再吃酒,卻把手中剩下的饅頭丟給阿醜,阿醜抱著饅頭剛要啃吃,就看見了陸謙比狗還可憐的眼神。
阿醜心裡一軟,就說:“要不給他吃吧。”
凌霄冷道:“心軟的人是活不長的。”
阿醜沒有說話,最終他還是把饅頭放到了陸謙的嘴邊。
本來快要昏死過去的陸謙霎時有了精神,抓著饅頭,使勁兒往自己嘴裡塞送。
“慢點吃,別噎著。”阿醜端來一杯水,給他。
陸謙第一次覺得這個醜八怪這麽可愛,比起凌霄那個冷酷的少年,這個醜八怪才是好人。
雖然陸謙一直都很鄙視好人,因為他自己是個壞人。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從本質上來說,陸謙還是很讚成凌霄剛才那句話的---“心軟的人是活不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