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媽，哪怕看著再年輕，可是偶爾乍現的那一、兩根白頭髮，都無不在提醒他們，長輩每一日都在老去的事實。

翟昕想了想，哄著苗靚道:“奶奶，我以後呢，是想當空軍的。不過聽說有些部隊裡的飯菜特別好吃。要不這樣吧，我想辦法學兩手。你大了一歲，我也大了一歲。奶奶，你別忘了，我早成年了。所以，以後，我燒菜給你吃。奶，你不會嫌棄我手藝不好吧?”

奶奶都已經六十幾歲了，要不是疼孫子，奶都快七十的人了，怎麽可能還往廚房裡鑽，辛苦地燒了這麽一桌子的菜。哪怕大部分，都是媽燒的，奶現在開始給媽打下手了，但依舊挺辛苦的。

“不好?”翟耀輝哼了一聲:“你奶把你們養這麽大，花了那麽多的心思，燒了不好的菜，你們好意思請你們的奶奶吃?做得不好就去學，學到好為止。我們兩老這把年紀了，可不給你們當試菜的。等你成功了，把最好、最滿意的成品端到我跟你奶的面前來就成。”

二寶燒得菜，能吃嗎?會不會中毒?

想到自己怎麽也鍛煉不出來的廚藝，看著最像自己的二寶，翟耀輝的眼神之中，充滿了不信任。

年輕的時候，苗靚懷孕，生下翟華和翟升。有的時候，長輩沒有及時趕到，作為苗靚的丈夫，翟耀輝當然要背起臨時照顧苗靚的責任。可惜的是，翟耀輝燉的湯，簡直跟毒藥一樣難喝。

苗靚隻喝過一次，便畢生難忘。更叫翟耀輝尷尬的是，他想好好體貼苗靚一回，沒成想，丟了那麽大的一個醜。翟耀輝明明記得，自己燉湯的時候，都是按照別人教的去做，沒有自做主張添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可是，苗靚喝了之後，差點沒有奶水喂孩子，說是被什麽東西給刺激到了。

打那以後，翟耀輝自此放棄練習廚藝，他要真想體貼苗靚，對苗靚他，他寧可表現在其他方面的。像自己的這種短板，以後還是不要曝露於人前比較好。

正因為有過這樣的“經驗”，一聽翟昕的話，翟耀輝的反應特別大。他總比翟昕靠譜多了，因為喝了他燉的湯，苗苗都沒有奶水了。假如吃了二寶做的菜，苗苗不會要直接進醫院吧?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想了想，翟耀輝又改口道:“你不是說，你要當空軍，你的目標肯定是飛在藍天上，而不是躲在食堂裡做夥夫。菜什麽的，不用你做，也不用你去學。我們家請了阿姨，你奶身體不好，家務活有小阿姨做，不用你們在這些小事兒上操心。”

本來，翟耀輝是想說，他跟苗靚有喬楠這個兒媳婦照顧著，日子過得非常好。

只是跟自己脾氣差不多的兒子在場，翟耀輝把這句話給吞進了肚子裡，沒說出來。這個時候，家裡花錢請的小阿姨派上了用場，順利成為翟耀輝嘴裡把場子圓回來的借口。

聽了翟耀輝的話，苗靚顯然也想到了那段特別有“滋味兒”的回憶，悶悶地笑了。那個時候，她是第一次當媽媽，老翟是第一次當爸爸。婆婆的身邊不太好，公公一直努力抽空出來陪在婆婆的身邊，照顧婆婆。她則隨軍，跟老翟一起住在部隊裡。

所以，她生孩子的時候，婆婆並沒有在她的身邊照顧她。直到她生下翟華之後，婆婆才嫌老翟不會照顧人，匆匆趕到部隊，給她做月子餐。

因為喝了老翟的湯，她差點沒奶水，餓了翟華好幾頓，氣得婆婆衝了老翟好久。老翟樣樣都好，唯獨這一項廚藝，是真的讓人沒辦法恭維。

但是，那個時候能喝上自己丈夫燉的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翟耀輝願意自動自發地去做這樣的事兒，反過來為一個女人洗手做羹湯，月子裡的苗靚非常感動，覺得翟耀輝是一個好男人。要知道，她爸媽沒了之後，她是跟著叔叔搭夥的。平時住在自己家裡，唯有吃飯的時候，跟叔叔家拚桌。也是因為這樣，苗靚見到了村裡太多的例子，女人一旦生孩子坐月子，女人的丈夫從來不伸手幫忙。

有婆婆願意幫忙的還好，沒有婆婆的這些女人，哪怕是在月子裡，都沒有安生一天的。 除了不用下地乾活，風吹日曬。但是在月子期間，所有的家務，那是一樣不落，全是自己做的。

跟那樣的女人比起來，自己幸福太多，遇到了一個好男人。越是覺得翟耀輝好，苗靚越是緊張翟耀輝，不想失去翟耀輝。再加上身邊有一個齊敏藍在步步緊逼，所以年輕的時候，苗靚的重心全在翟耀輝的身上，忽略了一雙兒女的成長。

都到了這個年紀，再想到以前年輕那會兒的事情，苗靚發現自己平靜多了，不再會像以前那樣憤世嫉俗，一想到齊敏藍這三個字，她就恨得牙癢癢。

無論如何，老翟始終是因為她爸對公公有救命之恩，娶了她這個當時什麽都不懂，連字都認得不多的鄉下姑娘，甚至沒幾年，還讓她從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鄉下丫頭，變成了人人豔羨不已的首長夫人。

“其實，我這一輩子過得，還是挺有福氣的。”一時沒忍住，苗靚想到什麽，就直接說了出來。

翟耀輝臉色變了變，緊緊拉住了苗靚的手:“大過年的，說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的，你這一輩子，還長著呢。等你跟我都走不動路了，需要人推著走了，再跟我說一輩子。”

苗靚的這句感慨，在大過年聽到，不但不覺得安慰，還有那麽一點點心尺肉跳的感覺。人活得好好的，沒事怎麽會去感慨自己的一輩子，要知道，自己以後的人生路，還有很長一段呢。唯有那些人生路快要走到盡頭了，才會把自己的一輩子掛在嘴邊上。

“就是，奶，你還這麽年輕，跟我媽走出去，跟姐妹似的，什麽一輩子，想聊這個話題，再過二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