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不會有大麻煩，但屎盆子又不是什麽好東西，有“香”一點，為什麽要讓自己變得那麽“臭”?

所以，等這些錢全成了王洋的之後，王洋表示，他應該學習一下他舅舅的做派，絕對不做那種為了錢讓自己有小辮子可被人抓的事兒。他又不缺錢，為什麽要為了錢自毀前途。他都不缺錢了，一心好好乾事業，他只會越走越高。哪怕他不當兵，他將來的成就也絕對不會比朱成祺這個舅舅差的。

想到那光明無比的未來，王洋是一身的乾勁兒啊。不需要犯錯，只需要自己有點眼光，頭腦夠冷靜，錢生錢，自己將來的日子不要太好過。事實上，不需要再多做一點別的，光是把這些錢放銀行裡吃利息，那低得很慘的利息都可以讓他們一家子擁有極好的生活。

讓王洋比較在意的是，朱成祺還活著，這些錢還不是自己的。為了向朱成祺表示，他把朱成祺的事情完全當成是自己的事情在辦，他對朱成祺的感情就跟對自己親爸一樣，王洋是不敢有半點放松，能做到十分，他就絕對不敢偷懶到八分，甚至還要搏一搏看是不是可以再弄出個副加二分，變成十二分出來。

照顧朱成祺的人笑了:“那是，以後我還要多靠你照顧，我沒別的想法，就希望的一份踏實點的工作，工資差不多就好。”

王洋笑了:“我明白。”王洋最喜歡的就是跟這種有“想法”的人打交待，那種沒“想法”的人無疑是最討厭的:“行了，你去休息吧，我打盆水給我舅舅擦個臉，擦個手什麽的。對了，你今天幫我舅翻過身了沒有?”

“還沒呢。”

“那就我來幫他翻吧。”王洋大方地給對方放了一個小假，看著對方離開後，王洋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拉了下來，並且消失不見。

朱成祺正在“睡”，唯一的活人王洋又定定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吭都不吭一聲。一時之間，病房裡靜悄悄的，一點生氣都沒有。

良久，王洋才一步一步走到朱成祺的身邊，靠近朱成祺的耳朵喊“舅舅”。只是朱成祺似乎睡得挺“沉的”樣子，任王洋叫了三聲，朱成祺一點反應都沒有。

見到朱成祺這個樣子，王洋放心了。他卷起袖子，打來熱水，果然給朱成祺擦起臉和手來:“舅舅，你在睡是吧?沒關系，當我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哎，想你以前可是威風凜凜的大首長啊。臨老了一身的病，身上床上又不能動，想想我都替你覺得憋屈。作為你的外甥，我自然希望你可以長命百歲，健健康康的。哎，也是咱家的運氣不好，偏偏讓你生那麽重的病。我希望你可以好起來，又心疼你以後行動不變，不是只能躺在床上，就是進出都得有人推著你。有時候吧，我覺得我挺自私的，讓你這麽辛苦的一直活著，對你來說，真的是一件好事兒嗎?”

“我舅媽去的早，寶國也很早去找他媽了，後來又是我外公。看到舅舅你身邊都沒親人了，我看著心疼啊。我知道我這樣想其實不太對，好像消極了一點。可真的，看你活得這麽辛苦孤單，有時候我又覺得，你要真的去了，對你來說，或許還是一樁好事兒。我願意相信，人死後還有靈魂，會變鬼，會有一個地方叫地府。到了那裡，你們一家就可以真的團團圓圓在一起了。說不準，那樣的生活對你來說，是解脫，是幸福吧。”

一句話，曾經指點江山的大將軍，大首長，現在跟個廢人似的只能躺在床上要人照顧，這是種折磨和羞辱。活得這麽痛苦，朱成祺不如死得痛快一點，

既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他。這對他和朱成祺來說，都是好事兒。朱成祺這麽一直折騰著不肯死，累到他不說，朱成祺就不覺得自己這樣的日子過得很絕望嗎?

王洋給朱成祺描述死後的生活那麽美好，就是希望潛意識裡一點一點影響朱成祺，希望朱成祺趕緊放棄活著的想法，死個痛快。不是說，病人的精神狀態對病情有很大的影響嗎?不是有一個詞叫心如死灰嗎?

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換作他是朱成祺的話，別說是生病不肯配合醫生治病了， 他沒生病也得想辦法自殺了。朱成祺一死，還能照顧到其他活著的人，多好。這樣一來，朱成祺也算是死得其所，為他們這些活著的人做了最後的貢獻，完美。

偏偏，朱成祺不肯死。昨天不肯死，今天不肯死，明天指不定還是不死。

如果能影響朱成祺，讓朱成祺放棄繼續活下去的念頭，就朱成祺現在的身體情況，只要朱成祺一產生這樣的念頭，王洋敢打賭，下一秒，朱成祺馬上就會斷氣。

正因為王洋知道，朱成祺的身體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所以他才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念頭和事情支撐著朱成祺直到現在，還在呼吸，沒死掉。難不成，這世上還有什麽值得朱成祺留戀不舍的嗎?他怎麽不知道?

不知道沒關系，實在不行，他就再找人查一查。還有，實在不行的話，他就趁著朱成祺睡著的時候，多在朱成祺睡夢中告訴朱成祺，他死掉的那些親人在“下面”是怎樣的想念他。同理，如果朱成祺死了，越早死就越早能跟這些親人團圓，他自己的人生也會變得幸福起來。這人世間，真的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再讓朱成祺留戀的了。

絮絮叨叨跟朱成祺講了一堆之後，王洋把已經擦到冷的水給倒了，再把朱成祺冰涼沒有熱氣的手塞回被子裡:“舅舅，聽我的，我不會害你的，我是真的不忍心再看你受這些苦。”

說完後，王洋看看時間，覺得自己待的夠久了:“舅舅，我不打擾你了，外面還有一堆事兒等著我去處理。下次有空了，我再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