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夢又來了。
淋漓的血,紫色方面的獨臂漢子撞碎房門撞了進來。
飛起來的殘破屍體劈頭蓋臉的砸下,獨臂漢子獰笑著當頭一刀劈下,一道細小的銀光從斜刺裡撞了過來,擋在了刀光前。
渾身大汗淋漓,驟然從夢中驚醒!
天還沒亮,楚天就穿著一件魚皮水靠,出了自家院子後門,拐過幾塊嶙峋的大石,就到了白蟒江邊。這裡左右都是青松翠柏挺立,江對面是高聳的懸崖峭壁,江上也無船經過,再沒人能看到他的動靜。
蹲在水邊發了一陣呆,一條極細的波紋從江心快速向這邊掠了過來。
距離岸邊還有十幾丈遠,一支尺許長短的尖銳黑角劃破水面,緊接著一個笆鬥大小的猙獰蛇頭緩緩探了出來。漆黑的蛇頭上兩點綠色的眸子閃爍著森冷無情的寒光,當它看到楚天的時候,眸子裡的冷意這才悄然消逝。
七八尺長的蛇軀從江水中伸了出來,黑蛇湊到了楚天面前,長長的蛇信子在楚天鼻頭舔了舔。
“天哥兒,有一陣子不見了。”黑蛇的脖頸鼓動,一道尖銳的聲音傳來:“這麽急聯系有什麽事麽?正好我路過,不然怕是還要三五天才有人過來。”
楚天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做工粗陋的玉瓶,他拔出了瓶塞,從中倒了一顆豹胎丹出來。枯黃色的丹丸散發出刺鼻卻雋永的氣息,黑蛇碩大的腦袋湊了過來,驚訝道:“喲?丹藥?”
“一共六顆!”楚天沉聲道:“送回去給狐老,看看能琢磨出方子不。下次給我捎點藥材過來,阿狗、阿雀最近到了關口上,需要藥力幫助衝關哩。”
將豹胎丹塞回玉瓶,封緊了瓶塞,黑蛇信子一卷,將藥瓶含在了嘴裡。他向楚天點了點頭,細聲細氣的說道:“放心,我這就趕緊回去。嘶,咱們庫房裡的藥材堆積如山,奈何就是丹方子太少。六顆豹胎丹……”
黑蛇轉過身,長長的蛇軀慢慢的沒入了江水。
“,狐老雖說最近的手藝有長進了,你別抱太大指望。上次你送回去的八顆回元丹,可就被他生生糟踐了。這六顆豹胎丹哪,或許能成,或許不成。”
“不過前些日子,你虎爹走運,抓死了好大一顆千年參娃娃,我回去就給你送來。不入丹藥,藥性雖會浪費六七成,總能讓你三個娃娃好生的補一補。”
黑蛇沒入了江水,水桶粗細的蛇軀奮力一振,頭頂尖角噴出一道淡淡的黑光,江水對他的阻力頓時驟然消失。黑蛇‘唰’的一下順著江底竄出了上百丈遠,幾個扭動就竄出了十幾裡地。
短短十幾個呼吸間,黑蛇就已經衝出了白蟒江口,順順當當的進入了水勢更大了數倍的大龍江。黑蛇順水而下,向著大龍江的下遊東南方急速遊去。順水而下千多裡地,一片蒼莽山林氣象萬千,更是三州交界的要害之地。
楚天靜靜的蹲在江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仰天低聲的哀嚎起來:“六顆豹胎丹哪!都還沒捂暖和哩!狐老,狐老,你這次再糟踐了東西,琢磨不出丹方來,下次有好東西,我和阿狗、阿雀,定然是自己先吃了,再不會給你一根丹毛!”
後面院子裡已經傳來了喧嘩聲,駑馬的響鼻聲,車輪和地面撞擊聲,還有被招來幫忙的力夫的驚歎聲,無不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楚天站起身,順著小道回了自家院子,就看到十幾個車夫、數十個力夫擠在院子裡,看著院子池塘中挨挨擠擠的十條金鱗大鯉魚驚歎不已。
“爹也,這不止一丈吧?”
“啊呀,白蟒江多少年沒見過這般大魚了。”
“可不是麽?這江口是定然存不住身的,得去上遊那些水勢最急、江水最深、最是凶險的地方,才有這等巨物!”
“乖乖,楚檔頭出手,果然名不虛傳,這短短兩天功夫,居然就弄到了這麽大十條金鱗大鯉魚。”
“奇了,也巧了,這十條金鱗大鯉魚,怎麽都是一般長短,長得也幾乎一般無二?難不成還是一胎同胞的十兄弟?”
剛剛走進院子裡的楚天步伐驟然一僵,差點一腦袋杵在地上。
蹲在一旁井欄上喝魚湯的阿雀猛地打了個噴嚏,差點被魚湯嗆死。
已經吃過了早飯,拎著那條狼牙棒站在一旁的阿狗嘴角裂開,露出兩根尖銳的犬牙,齜牙咧嘴的就想要發作。
原本得意洋洋站在屋簷上,笑呵呵俯瞰這群‘無知凡人’的鼠爺身體一抽,差點沒從屋簷上滾了下來。
十條金鱗大鯉魚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連長短都分毫不差!
鼠爺將自己的長尾巴塞進嘴裡,兩顆鋥亮的門牙死命的撕扯自己的尾巴, 他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失手,失手了啊,只顧著‘製造’十條大鯉魚,卻一時間忘了這個茬兒!
楚天重重的咳嗽了一聲,他跺了跺腳,背著手帶著一臉的威嚴走到了人群後:“呱噪些什麽?鯉魚不都生得差不多麽?難不成它們和人一樣,誰還多生了幾個瘊子,誰還是個癩痢頭,能讓你們看出不同來!”
帶著一絲惱羞成怒,楚天蠻橫不講理的喝道:“長得差不多長短的鯉魚,自然是生得差不多模樣,你們這群賊男女,還能看出什麽不同來?或者,讓你們來做這個魚檔頭?”
拔出兵器架上的齊眉棍,楚天用力的揮動著棍子,趕得滿院子的大漢紛紛忙活起來:“乾活,乾活,趕緊裝車送去_山書院!誰耽擱了事情,這個月他家的份子錢加收!”
一眾車夫、力夫腳不著地的忙活起來,一架一架特製的四輪馬車挨次進了院子,力夫們跳下池塘,用粗麻繩編成的大網撈起了一條有一條金鱗大鯉魚,小心翼翼的將他們送進了馬車上的水槽中。
饒是有楚天在一旁震懾,這些力夫依舊忍不住嘴碎:“奇怪也哉,這般大的鯉魚,怎麽這麽乖巧順服?一點跳動都沒有哩?莫不是死了?可是這魚鰓開合得卻也飛快!”
楚天閉上了眼。
你讓這些鯉魚如何掙扎呢?它們就是鼠爺造出來的異物,估計腦子裡一絲兒魂靈兒都沒有,徹頭徹尾的白癡,它們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你讓它們如何掙扎?
一旁的阿狗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一絲常人感受不到的獸性氣息擴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