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良,給!”顧因的大手拿著他半乾的外袍從林子外遞進來。 我哆嗦半天了,趕緊給換上,一面道:“魚,魚肉烤熟了嗎?”
這是我們逃出生天的幸運湖岸旁,我一上岸就躲進石灘邊樹林子裡,他們四人則在石灘上找了樹枝枯葉,支起木架,燒起篝火,一面烤乾濕漉漉的衣服,一面烤著那條夠我們吃兩三天的大魚。
換上顧因乾淨的棉袍,又柔又暖,我連蹦帶跳地跑到篝火邊,加入了烤魚大隊。
無缺曖昧地看我一眼,忍著笑,故作可憐道:“唉!有人憋不住氣了,就有別人“唔唔””。
他噘著嘴做了個親親的動作:“可有人同樣憋不住氣了,就只能被踢飛。”
我想起那一刻,心神微微蕩漾,不由嘴角翹起來,拿起正烤得半熟的一塊魚肉就塞他嘴裡:“讓你唔唔去。”
顧因隻著月白色內衫,多了一分儒雅,臉微紅,假裝撥弄篝火,將臉埋下去,聲音冷冷道:“你住嘴。”
閔秋一面拿如月刀切著魚肉,一面笑著道:“怎麽,下次我也來給你唔唔?”
說著,就朝無缺噘嘴探過去。
“啊!”無缺一聲慘叫,往三行身後躲。
三行也活潑起來,晃著招風耳,朝無缺湊去,道:“你不早說,我也可以給你唔唔!”
無缺爬起來往顧因處躲,大喊:“殿下救我啊!”
顧因卻抬起頭看著我道:“你那顆,是什麽石頭?”
我掏出胸口的陰陽石,現在它又和平日一樣,變成一顆漂亮好看的普通白玉石。
另三人也圍過來。
我搔搔頭,舉著它道:“這是奶奶給我的陰陽石,說有知過去未來之能,不過我還不知道怎麽用它,平時就是這樣的,日黑夜白,我也想不通剛才為啥會那麽亮?”
無缺打趣道:“雨良仙姑,是不是唔唔的作用啊,要不你們再試一下?”
這次連我都受不了了,蹦起來朝他打去,“無缺,你皮很癢啊!”
無缺剛跑到顧因身後,被顧因伸手一絆,“啪”,摔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哈!”眾人哄笑起來。
劫後余生的歡喜在夜色裡彌漫開去,直飛到星空之上。
無缺特意用乾草和枯葉在篝火旁的大石前,給我鋪了一塊兒平地做床,我靜靜躺著,腦子裡卻各種念頭翻飛,睡不著。
無缺和三行躺在我外側,已有微微鼾聲傳來。
閔秋和顧因圍著篝火無聲無息坐著,只有樹枝燃燒的劈啪聲,與無名小蟲的歌唱聲,在這靜夜裡交響成樂。
夜更深。
忽聽顧因低聲道:“閔兄。”
閔秋漫不經意地應了一聲:“嗯?”
又是一陣沉默,顧因方道:“今日之事。”
他停一停,又改了話頭:“你和雨良,有沒有什麽……”
閔秋一貫調侃的聲音響起:“你怕我和雨良有情,今日算冒犯我?”
顧因不做聲,許是點了點頭。
閔秋打了個哈哈,笑道:“我只是把她當小兄弟看待,她也應該隻當我是個大哥哥吧。顧兄多慮了。”
又沉默一陣,閔秋道:“那顧兄你呢?”
顧因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響起:“家仇國恨未報,哪有資格談其他。”
只聽閔秋幽幽一聲歎息,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一下,顧兄和湘國,是有婚約的。”
夜,又沉靜下去。
第二日,
我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昨日輾轉整夜,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著,我存了一肚子的起床火,坐起身來,一面揉著惺忪的眼睛,一面大喝一聲:“一大早吵什麽啊吵!”
四周忽然靜下來,我聽見有人說:“有個女人!”
我剛要睜開眼睛,一雙大手“蹭”地蒙上我的臉。
“放開!誰啊!”
閔秋在我耳邊道:“我放開了,你可別後悔啊。”
“你放開!”我使勁兒將他手掰下來。
“啊!”一聲尖叫從湖岸直竄上天。
我的老天爺啊,這是怎麽回事?
石灘上站了一大群人,而那群人最前面,綁了三個,一絲不掛的青年男子!
我蹭地站起身子,往河邊衝去,三行連忙跳過來攔著我,道:“良姑娘,你就算看到了,也不用自殺啊?”
“自殺個頭啊。”我恨不得揪著他耳朵把他拉開:“我要洗眼睛!”
待我洗了三十遍,終於聽清了他們在吵什麽。
原來這群人是湖邊千崖村的村民,高山深峽,田地甚少,基本以湖中捕魚為生。
可最近一個多月來,每日能捕到的魚,越來越少,近幾日都是顆粒無收,於是村長去求問了神女峰上的神仙,神仙說有湖妖,讓派三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去祭妖。
村長回來和村民們一商議,怎麽辦?為了生存,還是得照神仙說的做啊。
村長帶頭,首先綁了自己小兒子,又在村中挑了兩個頗為壯實的小夥子,竟是要在今日,在這石灘上祭妖!
誰知一來,看見我們在這裡大吃特吃魚肉,又驚又喜,一直吵吵這魚是哪裡來的,我們又是哪裡來的。
我搖搖頭,讓年輕男子祭妖?這種鬼話也有人說?也有人信?
只聽閔秋笑著對村民們道:“我們這裡就有個仙姑,你們不如讓她算算,這湖裡究竟有沒有湖妖?”
果然其中一人,應該是村長,以一把蒼老的聲音道:“這位姑娘真是仙姑?”
我背對著人群,無奈道:“能不能先把他們衣服穿好啊。”
那三個男子的母親早已在旁邊哭成淚人兒,此時見事情有了轉機,紛紛回家拿來衣服,給自己寶貝兒子穿上。
我這才轉過身來,見那村長乾瘦身子,弓著腰,本就不高的個子更矮,頭髮半百,臉上深溝縱壑,讓我想起奶奶,此時撫著一把山羊胡須,顫巍巍地看著我,眼神殷切道:“姑娘,可知這湖到底怎麽回事?我們祖祖輩輩在此打魚,可從未出現過這等情況啊。”
我無奈一笑,見閔秋無缺三行都笑嘻嘻地盯著我,顧因站在他們身後,低著頭。 這幾人,明明都猜到怎麽回事了,非要借我口說。
我隻好指著石灘上還有一半身子的巨魚,對村長道:“老人家,你們這湖裡可捕到過如此大的魚?”
村長搖搖頭:“從來不曾。”
“那就是了。”我攤攤手:“這想必就是那湖妖,被我們殺了。”
村長一雙烏雞眼瞪得老大,“姑娘如何知道的?”
我略思索一番,道:“這麽大的魚,肯定不是這湖裡能長起來的,對吧?所以必定是從外面來的。
而一個多月前,正好是梁軍大部隊進軍巴東的時候,這怪魚想必不知是從哪個江中深潭被驚動,遊到此山那一面的長江時,被漩渦卷進地下河,送了進來。
它也出不去,每日在這湖中吃魚,那麽大胃口,這魚哪夠它吃啊?肯定就越來越少了。”
我指著我們幾個人道:“我們都是從那地下河過來的,知道那漩渦的凶猛,進得來出不去,要不然,也猜不到這魚的來處。”
老村長眯著眼睛,略微點點頭,又道:“可那神女峰的神仙,要我們給湖妖送祭,神仙的話,也不能不聽啊?”
我氣不打一處來,最討厭這種打著神仙旗號招搖撞騙的騙子,義憤填膺道:“神仙在哪兒,我去幫你們問去,若是個冒牌神仙,就拆了他的廟。”
那老村長嚇得連連擺手:“姑娘,話可不能亂說啊,這神仙,可厲害著呢。”
厲害的神仙?我更有興趣了,萬一是我要找的那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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