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地晃著他雙肩,坦然地迎試他深情如水、又滾燙如火的目光:“你聽好了!我是曾經對你真心,但是在我求你帶我走那天,那顆心就已經碎了!後來入宮的我,再對你沒有半分幻象,自然也沒有了男女之情。後來救你,只是因為念在曾經的恩情,你懂嗎?畢竟那時,你是我身邊難得對我真心的人。” 孟千秋似聽不懂一般,呆呆地看著她,不動,也不回答。
阿沅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那些事情,對我來說,如同上輩子,如同前世,都是早就該忘記的!所以,你也忘了吧!”
“你,自己靜靜!”說完,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身後一隻大手拽住她胳膊:“月娘!”
那把曾經風流瀟灑的聲音如今沉重如鐵,暗啞如砂,帶著傷心欲絕。
阿沅狠心地甩開他的手:“還有,我真正的名字,叫陽沅。我不是月娘,也不是良雨良,我叫陽沅,你可以叫我阿沅。這才是我!”
說完,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關上門,腳邊差點踢到一個人,定睛一看,是晴兒。
晴兒慌忙站起身,拭著眼淚,柔柔弱弱道:“姑娘,殿下,殿下沒事吧。”
阿沅搖搖頭,晴兒的心思她一眼便看明白了:“你讓他獨自待會兒,晚些再去看看他吧。”
晴兒感激地看著她,點點頭。
剛出院門,便遇到正進門的丁巳。
他一見阿沅,臉上笑容止都止不住,幾乎是蹦著過來的,歡喜道:“師父你可回來了!早知道你今日回來,那周宓八台大轎抬我我也不去。”
阿沅收攝心神,笑著對丁巳道:“看來你跟周府處得不錯,走吧,回屋聊。”
丁巳一路跟著她走,一路碎碎叨叨說著和周宓的數次見面,以及二人說過的話。
阿沅先點點頭:“你做得都很好。事情很順利。”
丁巳笑得不能自己,嘴都快裂到耳後,剛進房門,一個身影從天而降,將他嚇得往後一跳。
“哈哈!丁小四,你還是這麽膽小。”香鈴兒從門上翻身落下來,笑得比他還燦爛。
丁巳白了她一眼:“你這麽皮,去越國你師父沒教訓你?”
香鈴兒得意地揚著頭:“嘿!這次去南邊,可遇到好多好玩的事情。”
她拉著丁巳坐下:“來來來,慢慢講給你聽。”
三人這一講,就講到夜幕時分。
丁巳聽說了阿沅的身世,又是驚奇,又是憐惜。又聽他們說到越王已退位,萬安軍也就是如今的越安軍,已西上湘國,又不由激動不已,聽著已是豪情滿懷。
阿沅還惦記著前面孟千秋的狀況,便留了他二人繼續聊著,自己往前院去。
前院中黑壓壓一片,沒有燈火,沒有人聲,但阿沅能感覺到,孟千秋還在這屋子裡。
剛推開院門,一個黑影在倚在門邊,聲音弱弱的:“姑娘。”
“晴兒?”阿沅奇道:“怎麽不點燈?還蹲在這裡?”
晴兒抽噎許久,嗓子也啞了,低聲道:“殿下他,不讓點燈。”
阿沅扶著她起身:“你去後院歇會兒,吃點東西吧,我去看看他。”
待晴兒去了,阿沅推開房門,進到廳內。
廳中漆黑一片。
屋外沒有月光,沒有星星,一切都陷在暗黑中。
“月娘。”孟千秋不用點燈,也知道進來的是誰。
“我叫阿沅。”阿沅堅持道。
屋內人遲疑了一刻:“阿沅。
” 阿沅走到圓桌前,打燃了火折,點上桌上一盞青油燈。
燈火刹那融進黑暗中,所到之處,暗暗明明,影影綽綽,更似夢似幻境。
阿沅走到孟千秋身邊,還未開口說話,整個人又落入他懷抱中。
他不顧一切地貼著她的臉,讓自己的胡須在她光潔如玉的臉頰上摩挲著,懷中的身軀又熟悉又陌生:“你是怪我,是不是?那時候,我扔下你,眼睜睜看著你被他們送進宮去!你還在怪我,是嗎?”
“千秋。”阿沅不忍推開他,忍著疼痛聲道:“怪不怪你又如何?早就已經過去了。”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嗎?”孟千秋沙啞著嗓子,似嚼著砂礫般:“我太傻了,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有多傻!你入宮之後,我害怕見著你,又無時無刻不想要見著你,我太后悔了,日日夜夜都後悔著,都恨著自己!”
他乞求著:“還能給我機會嗎?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阿沅輕輕推開他,他的臉落在燭影裡,一雙眼像長不大的小孩,還是當初那樣的深情和溫柔,臉容卻不見了,曾經的俊秀瀟灑,風流不羈。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黑苒的滄桑,眉間眼角藏也藏不住的細紋。
她輕聲說道:“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對付柳相的事了,我便回蜀中隱居不出,你會陪我去嗎?”
孟千秋情深似水的眸子裡透出深刻的痛苦,他雙手攀住她雙髻的烏發:“月娘,可以不走嗎?我可以讓你做王后,你若不喜歡后宮三千,我便一個嬪妃都不要!只要有你一個就好!可以嗎?”
阿沅嘴角微動,淺淺一笑,似是早猜到這個答案:“千秋, 還有大孟的天下在等著你,就把那個已死的月娘忘了吧!”
孟千秋的手,倏然從她烏發上滑落,低低地垂了下去。
她太知道他的死穴。
他頹然坐回榻上,雙手捂住臉,低沉暗啞的聲音從指縫間傳出來:“為什麽?為什麽總是要我做這樣的選擇?為什麽要逼我?”
阿沅輕輕拍拍他的肩,就像好兄弟那樣:“這一次,是你自己逼自己。”
“看來你已經做好當皇帝的準備了,趁你這次回來,不如我們好好商量一下下一步棋怎麽走。”
她語調又輕松起來,似是明白最沉重的階段已經過去了。
孟千秋放下手,仍然是一臉不甘地看著阿沅,眼睛似露著猛獸一般幽幽的光:“你不再愛我了。”
阿沅不置可否,坦然凝視著他:“孟千秋,我比你更清楚你自己,你更愛這天下。”
孟千秋不否認,也不承認,心中酸澀難當,除了天下,我什麽都可以舍棄。這句話,在唇邊繞了繞,最終又吞了回去。
那又如何?終究給不了她要的。
遠離紅塵,伴君逍遙。
他看著盡在咫尺的她,卻仿佛那麽遠,隔了不知多少年的光陰歲月,那個曾經眼中閃著純真期盼,一臉熱切地看著他,說帶我走的女子,早已經不見了。
是他自己弄丟了,再找不回來。
阿沅似乎看透了他心內的想法,嘴角露出一絲良雨良特有的不羈微笑:“向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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