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灑入醫院空蕩蕩的走廊,除了偶爾經過的護士,只有劉家夫妻低低的抽泣聲。
醫院,永遠是林容最討厭的一個地方。
徐書恆鼻子上擦破的地方,已經去做了緊急處理,縫了兩針。
“打架解決不了問題。”林容瞄了他一眼。
徐書恆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兩手枕在腦後,“但可以解氣。”
林容想要去拿手機的手,瞬間抖了一下。
“我們都沒有錯,不需要道歉。”但他稍微側轉了下頭,目光飄向那孤單坐著身影佝僂的兩老,“但是失去親人的慌張悲痛,我大概多少能懂些。”
走廊裡秒針走動的聲音特別清晰,他有些沙啞的聲音幽幽地伴著時鍾響起,“如果打人,可以舒服點,也不錯……”
林容轉過頭,從側面看到他高挺鼻梁上貼著的紗布,嘴角擦的紅藥水,眼睛就有點忍不住地發糊。
她曾經給這些人貼上她所喜歡的各種標簽,然後在筆下勾勒,自以為是地覺得這就是他們。
然而在這裡真正地相識,她才能看清了他們,還有太多太多,需要她重新認識。
“滴滴滴!”監控室的警報聲突兀地響起。
林容一愣,就看見門口的兩老驚慌失措地從長凳上哆嗦著站起來,焦急地朝監護室望進去。
“醫生!醫生在哪兒!裡面機器紅了,快來人啊!”一臉滄桑的中年男人,急得幾乎要撞牆。
一群白大褂的值班醫生瞬間跑了過來,直接進了監護室,把門就關上了。
後面小跑跟著的護士,飛快地推著護理車進去。
“我女兒怎麽樣了!”中年男人不敢攔他們,只能跟在後面喊。
然而沒人回答他,緊閉的監護室,仿佛是隔絕兩個世界的門。
透明窗戶裡,醫生拿著心電除顫儀一次次點擊雪白病床上那個瘦弱的身軀,她嬌嫩的身體一次次彈起又落下,就像一個破碎的洋娃娃。
旁邊的女人終於哇一聲大哭了出來,她再也撐不住,腿軟地直接滑到地上,匍匐在地就掩面痛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啊,誰來救救她……誰救救她……”
林容捂住了頓時酸澀得不行的鼻子,眼淚就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徐書恆突然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還記得你曾經對粉絲唱的歌嗎?”
林容抬起了那雙婆娑的眼,含淚望向他。
“我發誓你會活的有笑容。”他笑著撫上她完全妝容都花了的眼,輕輕擦過那滑落的淚水,“你自信時候,真的美多了。”
捧著她口罩完全沾濕的臉蛋,看著她依稀可辨的鼻子嘴唇曲線,徐書恆的眼底第一次變得無比認真。
“我想過很久,到底該讓你走一條什麽樣的路。”說著他就扯了下自己破口的嘴角。
“當聽見這首歌的時候,我找到了答案。”他曲指彈向她光潔的額頭,眼底閃過一道溫暖笑意。
他的聲音再也不像從前那樣隨意,而是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肯定,“你永遠帶給大家感動、憐憫、寬恕、溫情、還有笑容。”
“你要成為所有迷路人,那遠航路上指引方向的那座不滅燈塔。”
徐書恆低頭就從口袋裡摸出自己的黑色口罩,罩在了她完全濕了的白色口罩上,“你不要哭。”
“你笑著,才能告訴她們要笑著;你笑著,才能替她們引路。”
林容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但她馬上低頭,不想讓眼淚沿著臉龐流下來被對方看見。
眼淚一滴滴,筆直地滴灑在醫院的長凳上。
徐書恆再沒有催促她,只是靜靜地按住她的肩膀,
讓她感受到她肩膀上的重量。站在舞台上那刻,就不再隻為自己而活。
鏡頭前的藝人,必須肩負起輿論,必須肩負起公眾,必須肩負起人性善惡!
“你一定會成為最亮的那顆星星,驅散那些陰暗角落的冰冷與黑暗。”
他的聲音仿佛是有一種堅定人心的魔力,林容慢慢地抬起了臉,一雙被淚水洗刷了無數遍的眼眸,定定望向他。
劉家父母抱著痛哭,淒慘壓抑的哭聲聽著讓人心寒。
林容僵硬了一晚上的身體,終於在徐書恆鼓勵的目光下動了動,緩緩從冰冷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監護室裡的醫生、護士仍舊忙做一團,哪怕站在門口,也看不見床上躺著的那抹嬌小的面容。
林容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異常地小心翼翼,深怕自己驚擾了裡面那脆弱的靈魂。
劉家父母已經再沒有心力看她一眼, 他們悲痛地只剩下了掉眼淚的本能。
站在那扇玻璃窗外面,林容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眼身後。
徐書恆站在後面,給了她一個不那麽帥氣的微笑。
林容口罩下的紅唇微微揚起,對著玻璃窗而站,摘下了頭上的帽子。
“在我心中,曾經有一個夢。”有些輕顫的聲音在狹窄的病房門口響起。
那旁白似的聲音在冰冷空蕩的通道裡,仿佛帶著輕輕的回響。
“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
在地上跪坐著的劉家父母,痛哭的身軀陡然僵硬。
“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
林容彎下腰,有些涼的手,抱住了渾身顫抖的劉母,“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
在徐書恆的幫忙下,才把對方合力從地上拉起來,坐在門口的長椅上。
“再沒有恨,也沒有了痛。”林容低下頭,輕輕握住劉父指甲都摳進肉裡的那雙蒼老的手。
對方怒視著她,一揮就把她的手甩掉。
林容微微一笑,她蹲在劉父面前,跟他一起仰望著那扇冰冷的病房門。
“用我們的歌,換你真心笑容。
祝福你的人生,從此與眾不同。”
坐在地上怒瞪著她的劉父頓時嗚咽了一聲,想到了躺在裡面放棄生命的女兒,把臉深深埋在了雙手之中。
“把握生命裡的每一分鍾,”
林容伸手摸著面前的病房門,希望她的聲音可以傳遞進去。
“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
林容仰起的臉蛋,蒙在口罩下的面容,在昏暗的通道裡在發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