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不料軒德太子聽到惠崇帝的話,卻呵呵笑了起來。
“說什麽逆子?本宮這逆子,還不是父皇親手教導出來的、還不是你親手逼迫出來的?”
他越笑聲音越是大,年輕的面孔上帶著說不盡的猙獰,太子張開雙臂,第一次直視著、毫不掩飾的直視著眼前的帝王。
是帝王!卻也已經老了,皺紋爬滿了他的臉,哪怕積年的帝王之威、也添上了暮色。
以後該是他的天下。
“你還記得是朕親手教導的你!”
惠崇帝痛心疾首,半躺在龍床上,眯起眼睛看著太子。
他寄予厚望的、一手教導的太子。
“不過一步之遙!朕悉心培養你多年,給你鋪路給你立磨刀石,往常的偏愛你都忘了!你這逆子!你竟就等不得了!弑弟殺父,此等逆行你竟也做得出來。”
“為我好?”
軒德太子呵呵笑了兩聲,想到這些年做太子的憋屈,顯然並不領情。
他轉過身不再看惠崇帝,招手對外示意一番,立刻就有一人走了進來。
赫然就是周雨安。
惠崇帝看到捧著托盤進來,上頭放著酒壺酒杯,他不用細想就知道,裡頭放著的必然是封喉的毒藥。
不過他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毒藥上,而是一直緊盯著周雨安。
這老奴才從登基前便跟著自己,一路成為宮裡最受重用的大太監,臨了臨了,竟也跟著太子來謀害他。
“竟是你這老狗!”
惠崇帝笑了一聲,突然明白了許多,臉上的冷意換成了諷刺。
周雨安頭耷拉著,並不敢看惠崇帝,只是說:“老奴伺候了聖上一輩子,黃泉路上冷,今兒個送您這最後一程。”
一步錯步步錯,被太子挾持著做事這麽多年,周雨安心裡並不好受,如今惠崇帝眼看氣數盡了,他這老奴才也並沒打算苟活下去。
“不必了。”
惠崇帝聲音淡淡的,太子卻以為他還在掙扎,不由轉過身去,正準備讓周雨安強喂下去,卻見惠崇帝四周突然出現了四個黑衣人,層層護住了他。
太子先是一愣,而後笑道:“父皇不必掙扎了,即便他四人能護著你又如何,外頭都是兒臣的人,大軍已經將整個皇宮包圍了,您還是老老實實服了這藥、沒有痛苦一了百了,若是還繼續抵抗,就別怪兒子手辣無情了。”
“是嗎?”
惠崇帝從龍床上坐起來,看著根本不像個病入膏肓之人,反倒十分的精神,隨著他的走動,那四個護衛也跟隨著走動保護著他。
“你到外面去看看,看看外面到底是誰的人?”
太子滿臉的不信,卻還是忍不住隨著他的指點去了外面,透過紗窗向外看,卻見原本指著百官的兵士們,如今全都換了方向,反倒擒住了太子一黨的人。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太子又驚又怒,剛剛的盛氣凌人已經不見了,整個人一軟,身子眼看著就要栽倒下去。
“這是什麽意思?”
太子看向惠崇帝,隻覺得冷汗涔涔,驚叫道:“甕中捉鱉?父皇又是裝病又是服軟,為的就是這一刻嗎?您早就想好了要廢了兒臣!您早就想好了,哈哈哈哈哈……”
他身子漸漸癱軟下去,已經不能自控,整個人卻好似魔怔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籌謀的一切都成了笑話,更不敢相信,父皇竟要這樣處心積慮害了他。
周雨安嚇的面帶菜色,更別提跟著太子進殿的幾位官員了。
不過其中卻也有能人,見太子癱軟下去,忙道:“殿下,不妨挾持了陛下去,
到時候外頭的士兵投鼠忌器,咱們還能有個活……”然而他還沒說完,就突然響起一陣破空之聲,一箭射穿了他的喉嚨,剩余的話便直接卡在了喉嚨裡。
跪在他旁邊的幾位官員嚇得兩股站站,眼下情況已經明朗,他們必死無疑。
“我兒,進來吧!”
惠崇帝對外喊了一聲,就見緊閉著的宮門突然打開,從外頭走進來個華服少年,少年身旁還立著個文官打扮的年輕人,手上拿著長弓,顯然剛剛哪一箭便是他的手筆。
軒德太子看著他,這個素未謀面的少年郎,什麽時候竟成了惠崇帝口中的“我兒”?
“父皇。”
直到這少年清晰地一聲喊,太子方才回神,一下子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父皇?父皇!父皇哈哈哈哈哈哈……你也叫父皇!哈哈哈哈……”
太子又哭又笑,狀似癲狂,惠崇帝沉默著看著他,眼裡有些悲痛,不一會兒就全都化作木然。
“帶下去吧。”
惠崇帝一揮手, 外頭便有竄進來幾個護衛,招手將太子及殿內的官員帶了下去。
殿外廣場上的百官重獲自由,慶幸劫後余生的同時,紛紛齊聲跪向惠崇帝、口中直呼萬歲。
已經有許多人注意到衛釗,也有許多人聽到了惠崇帝方才的稱呼,眾人疑惑重重,但在太子剛剛被捕的情況下,卻沒有人敢觸霉頭問上一聲。
惠崇帝卻覺得高興,看著終於亮相在眾官員面前的衛釗,心中滿是寬慰,不過他沒有介紹的意思,看著衛釗走過來,開始詢問宮裡的情況。
衛釗便詳細向他匯報。
“勤政殿已經控制住了,隻余下母后那裡還余下些亂黨需要清除,除了幾位老翰林外,宮內並無傷亡。”
惠崇帝對此很滿意,說道:“余下的你繼續安排,你在京師待得時間短、又出身不明,恐是難以服眾,今日便是讓你揚名立威的日子。”
惠崇帝的聲音不低,雖然沒有介紹衛釗是誰,也沒有任何的封賞任何的聖旨,但意思卻極為明顯。
看來眼前這位受到惠崇帝倚重,不出意外下一任便是他了。
心思各異的百官們心裡有了底,而後看到緊緊跟隨在衛釗身側的陸爍,面上微驚,隨後又似豁然開朗。
衛釗應聲是,轉身看著拿弓的陸爍道:“宮內尚有余黨,你帶人將女眷們解救出來,肅清逆黨,務必保證宮中安全。”
竟是將宮中安全全權交給了他?
陸爍一驚,而後抱拳沉聲應了聲是。
衛釗便辭別了惠崇帝,領著禁軍及京師各路大軍,浩浩蕩蕩出了宮門,向著外頭走去。
宮外,還有一場惡戰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