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剛過三刻,天還暗沉沉的,亮亮的上弦月如一輪彎鉤,獨自傾瀉光華。 萬籟俱寂,陸府的燈火卻相繼被點亮了。
陸昀和袁氏急匆匆的起床,披了件衣裳,就來到了東廂房。
聽了周媽媽說陸爍發熱嚴重,兩人都有些擔心,滿臉的焦急之色。
也不待袁氏吩咐,守門的管事早就出府去請大夫了。
丫鬟們有的提前升起了爐子,準備一會兒熬湯藥用,有的去了廚房,提前給小主子做一些好克化的食物。
“媽……媽……不要……不要……”
袁氏和陸昀剛進臥房,就聽到陸爍模糊不清的胡言亂語。
只見陸爍燒的滿臉通紅,像個蒸熟的蝦子,看起來病的極重。
小身子蜷在被子裡,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保護起來一樣!
東廂房服侍的小丫鬟們跪了一地,見陸昀和袁氏進來了,頭都不敢抬。
袁氏直接越過她們,坐到了架子床上。
此刻可不是跟她們計較的時候!
袁氏摸了摸陸爍的頭,隻覺得他額頭溫度很高,暗道不好,這麽高的溫度,也不知燒了多久了,一個不好,可是會把腦子給燒壞了的。
袁氏接過周媽媽遞來的帕子,細細的給陸爍擦他額角的汗,又用一個濕帕子折疊好,放在陸爍的額頭上。
陸昀已在明堂裡催促珍珠,“去看看大夫來了沒有?你也不用守在這裡了,趕緊到內儀門去,大夫來了,直接把他引到東廂房來。”
珍珠應了聲是,就急忙退下去了。
陸昀轉身就又進了臥房,又探了探陸爍的額頭,見沒降溫多少,不禁歎了口氣。
等看到袁氏那副憂心忡忡的焦慮模樣,也只能安慰她道:“別急,爍哥兒身體一直很好,只是發燒罷了,一會兒大夫來了,開了藥就好了!”
袁氏聽到這話,卻並沒有開懷多少,聲音有些哽咽,說道:“從去年我們回京師開始,除了奶娘照顧不周的那回,爍哥兒還從沒生過病,這幾個月來一直健健康康的,哪裡有過這樣的光景?”
陸昀也是知道的,可也只能連聲安慰她。可別到時候小的沒好,倒把大的也累壞了!
兩人正說著話,珍珠邊說著“大夫來了!”邊把人請了進來。
丫頭婆子們紛紛讓出一條道,兩個老大夫就被請到陸爍的架子床邊。
袁氏也不避嫌了,就呆在臥室裡,等著兩位大夫的探病結果。
兩位老大夫都是回春堂的名醫,在整個滄州,醫術也是數得著的。兩人輪流給陸爍把了脈,就提筆熟練地開了藥方。
碧桃和紅杏就連忙拿了方子,到外面熬藥去了。
只是陸昀看到兩位老大夫眉頭一直皺著,聚在一起竊竊討論起來,好似有什麽疑難雜症的樣子,心不禁一提,問道:“兩位老先生,犬子可是有什麽難言之症?讓二位這樣為難?”
年老的那個撫了撫他的胡須,對著陸昀恭謹地說道:“令郎只是受了寒涼罷了,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那藥乃我們回春堂祖傳秘方,吃下一劑就能稍稍緩解,並無大礙。只是我們二人剛剛把脈,都探到小公子經脈阻塞,似乎鬱結於心,只是觀令郎不過五歲大小,還是個頑童,這般脈象倒與他本人不符了,這才覺得奇怪。”
陸昀和袁氏對視一眼,心中都是一番思量,好似隱隱有了些答案。
那老大夫又繼續說道:“不知小公子以前可有過此等病狀?稍稍受了風寒,
便會發高熱,且會不斷地說胡話,人一直難以清醒。” 袁氏是從去年才開始真正接觸陸爍的。
雖然不知道之前怎樣,但陸爍前次的症狀袁氏卻是親眼見到過的,那時候高熱發了兩天,人也漸漸虛弱,且還會斷斷續續的說一些她不懂得的胡話。眼看人都要過去了,卻又突然好了起來。
袁氏想了想,心有余悸,也不敢隱瞞,忙把上次的事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
那年長的老大夫聽了,若有所思。
接著他就又問道:“小公子平時生病可頻繁?”
“自那場大病之後,平日裡雖會有些咳嗽的小症狀,倒沒什麽大礙!近幾個月來衣食照料都很精細。大夫,可是我家小兒還有什麽病症?”
那年老的看袁氏這樣擔憂,就緩了語氣,說道:“宜人不必擔憂,小公子平日裡身體較好,只有兩次受涼時會有這樣的高熱情況,這可能與小公子自身的體質有關。只要平日裡多加注意,多多強身健體,應該就能漸漸好轉。至於心緒鬱結的脈象,老夫開一服安神的方子,定時吃上幾劑,大人和宜人再多加寬慰,倒也沒什麽大礙。”
陸昀和袁氏聽到老大夫這樣說,這才放了心。袁媽媽封了厚厚的賞銀,陸昀又親自將人送到了內儀門,兩位老大夫這才告辭離去。
等又給陸爍喂好了藥,時候也不早了。陸昀和袁氏也不再多說,忙回房歇下了。
第二日是個好天氣。
陸爍一覺睡到午時。他醒來後,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就見周媽媽和朱衣等都已圍在他床前。
周媽媽見他睜了眼,眉頭也舒展了,笑著問道:“哥兒病了一夜,可算是醒了。老奴備好了粥,爍哥兒先用些墊墊肚子吧!”
陸爍睡了這麽久,確實是有些餓,於是就著周媽媽的手把一碗魚片粥都喝了個乾淨。
周媽媽看他胃口好,一張臉笑成了菊花,又端起碧桃遞上來的藥,哄著他道:“哥兒好好把藥喝了,病才能好的快。”
陸爍一看到又要喝藥,表情有些懨懨的,等靠近一聞,發現和昨日喝的並不一樣,不禁“咦”了一聲,說道:“這味道和我昨日喝的並不一樣啊,難道是又換了藥方?”
朱衣看他這樣問,有些奇怪,就說道:“哥兒怎麽這樣問,您昨日發了高熱,臉通紅通紅的,可嚇人。這是治風寒的藥,當然和昨日不同……”
朱衣還沒說完,袁氏就被丫鬟們簇擁著走了進來
周媽媽連忙讓了位置,袁氏就坐在架子床上,先探了探他的額頭,見已經不那麽熱了,不禁感歎道:“回春堂兩位老大夫的藥果然不錯。”
周媽媽笑著說道:“可不是呢!爍哥兒睡醒起來精神極好,一大碗魚片粥都吃了個乾淨,瞧著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袁氏點了點頭,仔細端詳了一下陸爍的臉色,見除了有些蒼白外,並無不妥,也就放了心。
只是想起方才進來時朱衣說的,不禁也好奇的問道:“爍哥兒昨晚病了一場,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身上現在可難受了?”
陸爍心裡一突。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昨晚病了的,早上起了床,除了有些不精神之外,到沒有什麽別的感覺。
難道是昨日故地重遊了一番,所以才會這樣?
想起上一次這個身體發燒,好像就是自己穿來的時候,那時候自己也是沒什麽感覺的。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麽聯系?
陸爍心裡這樣想著,可卻不敢就這樣說出來,於是就編道:“兒子昨日並沒有什麽感覺,只是做了一場夢而已。”
說到這裡,他就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上次在京師時也是這樣, 那時候兒子雖然病了幾天,卻也是做了同樣的一場夢,身上也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陸爍還要說下去,袁氏卻連忙製止了他。
陸爍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看去,見丫頭婆子們都面帶驚奇的看著他,不禁想到,這個朝代的人可是非常迷信的。
袁氏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她轉頭吩咐珍珠到內儀門去尋管事,讓他去請回春堂的大夫來,之後就又對周媽媽使了個眼色,周媽媽就帶著下人們下去了。
待人都走了個乾淨,袁氏這才直視著陸爍的眼睛,哄著他道:“爍哥兒,你都夢到了什麽?快說說給娘聽聽。”
那聲音裡有一些顫抖。
陸爍在袁氏遣退下人時,他的心裡就已百轉千回,盡力去搜刮古代人們尊崇並認為吉利的東西。
想到古代好像是比較尊崇龍蛇的,只是龍是天子的象征,他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說這個的。至於蛇,倒好似聽說是代表忠臣的。
好似許多官服都是稱作“蟒袍”的。
於是陸爍就故作輕松的說道:“兒子夢到自己到了一個金玉之地,那裡遍地黃金,樹木和花草卻都是玉石做的,許多又大又長的金蟒就在那裡守著,兒子到了此地之後,那些金蟒就都圍在兒子身邊,跟兒子嬉戲玩耍,兒子一玩就忘記了時間,直到聽到有人在叫自己,這才覺得眼前一黑。等再睡了一覺之後,就醒過來了。”
陸爍說完之後,就靜靜的注視著袁氏,臉上一片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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