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鮮紅的血珠從白氏青蔥般的玉指上冒了出來,格外的扎眼。 “嘶——”
十指連心,白氏不禁吸了口氣。
白氏面上慈和純善,對這些丫頭婆子卻向來心狠,綠紋眼見自己闖了禍,嚇得眼圈都紅了,慌忙丟開了剪子,雙手著地,“咚咚咚”地磕起頭來。
姚大家的卻從地上爬了起來,幾步跑到白氏身邊,趕忙掏出帕子去給她包扎。
又用腳去踢綠紋,罵道:“小蹄子,毛手毛腳的,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又有何用?”
綠紋不過是個從府外買來的二等丫鬟,沒什麽依仗,向來都小心翼翼的。如今被一腳踢倒在地,卻也不敢喊痛,眨巴著淚眼就又跪了下來。
“好了好了,別在這兒礙眼了,先退下去吧!”
白氏本來的好心情被壞了個徹底,卻也沒說追究之事,隻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綠紋如蒙大赦,慌忙福了一禮,帶著修剪指甲的工具就退下去了。
白氏見姚大家的尷尬的杵在自己面前,客氣道:“你也別站著了,先找個小杌子坐下來吧!”
白氏小戶出身,卻偏偏喜歡擺她國公夫人的威風,管事婆子上來回話的,一律都是跪著的,如今讓她坐下來,倒算是禮遇了!
姚大家的想到白氏剛剛猛地坐起來的動作,心中細一思量,就已有了些數。
忙千恩萬謝,樂呵呵的坐下了。
白氏笑道:“聽說你那大丫頭如今都十一二歲了,又乖巧伶俐,正是得用的時候。如今隴翠院正缺個二等的小丫鬟,我這私心裡倒是想讓她來的,隻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割愛了!”
姚大家的一聽,心中一喜。
隴翠院是東府主院,向來是個肥缺,擠破了頭想進這院子的人不在少數,如今大太太主動提出來,他家大丫又是個長得俊的,說不定日後還能有不得了的造化呢。
姚大家的忙從小杌子上站了起來,矮身福了一禮,樂呵呵道:“大丫能得太太青眼,是她的福分,老奴若是阻攔了,就是在折她的福氣呢!”
她也不是傻子,知道白氏必然是有事情要交代她的,不然這二等丫鬟的缺缺了那麽久,怎現在才想起提出來?
不過她卻是不怕的,反正已綁在一條船上,白氏風光了,才有他們的好日子過。
白氏這才開始說她的目的。
“聽你剛剛一說,那松獅是野性未馴化的了?”
姚大家的忙從新坐好,答道:“正是呢!說是蔡家從外邊兒尋來的,本是要送給姚小公子的,到被咱們大少爺給搶了個先兒,兩人為了這個,還指揮著小廝打了一頓呢!”
“那這松獅平日裡都要喂些什麽,生肉?還是廚下做好了的熟食?”
姚大家的眼光閃了閃。
她回道:“這奴婢卻是不知的,只是聽我那當家的回來嘮叨,說是大少爺要往凶悍了養,要婆子以後日日割了帶筋羊肉,給它磨牙用呢!”
說完,用余光打量了白氏一眼,見白氏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好似半點不以為意的樣子。
姚大家的心裡有些驚奇。
原以為白氏要用這野性的松獅對付大少爺呢!
怎麽如今看著倒好似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意思?
不過細細想想也是,若是把大少爺咬傷了,老婦人必然震怒,一查就能查出來。
白氏可是個聰明人,哪裡會做這樣的蠢事?
姚大家的暗暗松了口氣。
大少爺可是個金貴人兒,要是讓她做這樣的事,就是再借她個膽子,她也是不敢的。
“雖是要往野了養,只是炘哥兒愛重這松獅,必然要常常帶在身邊的。這照料就不得不精細這點兒,我見那些養了貓兒狗兒的人家,日日給這些小畜生沐浴熏香。
這松獅毛厚,又臭烘烘的,我看不如每日都給它沐浴一遍,再在飯前熏了香露,如此一來,身上香噴噴的,日後炘哥兒帶出去,倒也算得上是一樁雅事了!”
姚大家的聽了,心中暗暗驚奇。
白氏何時對個松獅犬這般看中起來!
還親自吩咐沐浴熏香的事!
倒是奇了。
不過這熏香沐浴倒也簡單,隻一句話的事兒,若是辦好了,說不定還能得大少爺的賞賜,姚大家的倒是不會拒絕。
“老奴是個粗人,可不懂這些雅事,還要鬥膽問一下太太,這松獅該熏什麽香好?”
白氏見她答應的爽快,輕輕笑了笑,道:“這種事情,你們做主就是了,哪裡需要問我?”
姚大家的可不相信她這話。
果然,“我見這芙蓉花香味清甜,熏在狗身上,倒是極合適的!”
姚大家的自然滿口應了下來。
心裡卻為白氏這番“白操心”感到驚奇。
說她有目的吧!姚大家的倒著實想不出來。
罷了罷了,索性也就是按規矩辦事,聽從吩咐就是了。
兩人又談了一會兒,這才散了。
西府前院,畹鷺軒。
陸爍進去時,衛夫子正背著雙手,立在半開的窗邊,向窗外看去。
畹鷺軒臨水而建,外頭正是太極湖。
湖如其名,整體呈現圓形,湖水正中央建著歲月亭,亭子向兩岸各延伸出一條半弧形的石橋,曲曲折折,連接著知園的前後院,又將太極湖分為規整的兩半。
若從高處望去,湖與亭與橋渾然一體,恰似個八卦圖,太極湖由此得名。
據周媽媽說過,當年修建太極湖時,祖上還特地請了有名的風水大師,說是這樣修建,可保陸府富貴延年,子孫昌盛。
陸爍雖跟著衛夫子學過《周易》,但到底不如風水師傅了解的透徹,因而他今早來前院的時候,走走停停,一路仔細觀察,倒沒發現這太極湖布局的高妙之處。
雖是如此,但他見這湖東邊連著梅林,西邊連著翠竹叢,湖水中又栽植著芙蕖,想著若到了夏天,梅枝挺直遒勁,翠竹茵茵,芙蕖嫋嫋,必是一番好風景了,心情也暢快起來。
雖然這短暫的暢快心情,因為遇到陸炘那渾人而大打了折扣。
衛夫子靜靜地立著,看的入神。
陸爍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專注,以至於連自己進來都未曾發覺。
想著衛夫子可能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陸爍一時秉著呼吸,不敢打擾。
只是望著衛夫子身穿青布儒服的蕭索背影,陸爍有些鬱悶的心情倒是漸漸消散了。
罷了罷了,只不過是遇到了個變態加人渣罷了,何必因為與他的口舌之爭而煩悶自己呢?
就當是被惡狗咬了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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