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昀剛過而立,繼承了陸老夫人羅氏的好樣貌,再加上是個讀書人的緣故,倒是有一股謙謙君子的風范。 陸昀去年回京述職,因為上一任上政績卓越,得了個優,並且背靠敬國公府,朝中有人,這一任就點了富庶的滄州做知州。
知州是一州之首,宋朝設立這個官職以削弱節度使的權力,相當於唐朝的刺史。
大齊雖然沒有了節度使,但這一官職卻被保留了下來。
知縣、知州、知府及轉運司、轉運使分別作為縣、州、道、路四級權力中心,構成了大齊地方官製的基本框架,而知州就相當於現代的市級的官員,是個從五品的官職。
陸爍對陸昀這個父親很是尊敬推崇,不僅僅是因為一穿越過來就已經形成的繼嗣關系。
陸昀這個人精於讀書卻不迂腐,善於處理俗務,也很擅長人情往來。
作為敬國公府二房的大家長,陸爍和他相處的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他都是溫溫和和的,很少專橫獨斷,以勢壓人。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三妻四妾才是常態的古代,陸昀能在發妻十余年無子的情況下都不納妾,倒是十分難得。
總而言之,陸爍對這個相處時間上尚短的父親印象很好。
袁氏正要站起來服侍他洗漱更衣,陸昀就擺擺手,幾步走到羅漢床的另一邊坐下,道:“我是從府衙換過了家常衣裳才回來的,你才剛到,又一路奔波,且休息著,不必管我。”
袁氏身上也很是疲累,就順著他的話沒有再站起來。
陸昀只看到她們娘倆,不禁問道:“英姐兒怎麽不見,這一路上可好?”
袁氏笑眯眯的答道:“好好,也不暈船,吃睡都好,就是早上早早就起來,又奔波了一路,小人家容易鬧覺,我就讓乳母抱著去睡了。”
陸昀就放心的點了點頭。
陸爍還在嚼著點心,他剛才吃的點心還沒有全咽下去,隻能一邊呆呆的看著徑自坐下來的陸昀,一邊鼓著嘴不緊不慢的嚼著嘴裡的糕點。
陸昀看他瞪著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嘴巴鼓鼓囊囊的,像個小松鼠一樣乖巧可愛,忍不住把他抱在懷裡,笑道:“這一路上你母親可是沒舍得花銀子,短了你的吃喝?倒把我們爍哥兒給餓壞了!”
袁氏斜了他一眼,嗔道:“老爺慣會打趣人的,到了滄州倒是越發油腔滑調起來了。我既不是那等面甜心黑的繼母、也不是專虐待小孩子的惡毒婦人,有我一口湯喝,就有他們一口肉吃,老爺且把心放回肚子裡吧。”
說完又輕哼一聲,一副要生氣不理人的樣子。
陸昀樂的跟袁氏打嘴仗。
他指著袁氏對陸爍說:“你母親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語氣好似頗為無可奈何。
等看到陸爍把點心全咽了下去,怕他噎著,體貼的端了茶盞,陸爍就著飲了一口水。
圍侍著的丫鬟婆子們都忍不住抿嘴笑起來。
陸爍睜著萌萌的大眼睛,一副沒意識到他們在說什麽的樣子。
心裡倒是忍不住嘀咕,知道你們恩愛,隻是老夫老妻了還這樣狂發狗糧,圍觀的吃瓜群眾可是很辛苦的,牙都要被酸倒了。
袁氏不一會兒就又來跟陸昀說話,道:“這一路坐在馬車,倒跟著爍哥兒飽了眼福!我看大道兩邊的鋪子倒是真多,看著挺繁華的,除了街道建制以外,倒是不輸京師多少,比之前的通州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陸昀把陸爍從懷裡抱下來放到羅漢床上,
聽到這話也點點頭道:“不錯,滄州東面臨海,又西接著運河,你們來時上岸的那個港口,正是河運的十字交叉口,交通便利著呢!這邊的地雖然比較貧瘠,但我來這大半年,倒是有大半少地的人家都出來經商做生意,這邊商業繁華倒也平常。” 自大齊建立以來,雖然商人的地位仍不算高,但朝廷對商業的剝削倒是少了很多,也不再限制經商人家的子弟考科舉,因而許多人倒是很樂意去做小買賣。
陸昀說到這裡,看了看已快到午時,想到這母子倆一路風塵仆仆早該餓了,就不再多說,忙吩咐丫鬟們擺飯。
杯盤碗碟次第擺上了桌,陸爍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都是熟悉的京中菜色。
三人各自坐上了席位,每人身後均站著布菜的丫鬟,只需你瞟一眼,無須動手,丫鬟們就頗有眼色的給你夾到小碟子裡,倒是免了伸長胳膊也夾不到菜的尷尬。
陸爍在敬國公府也生活幾個月了,覺得相比陸老夫人還有專門的挑魚刺的丫鬟,這樣的配置已經很低調了。
食不言,寢不語。
三人無聲的吃完了飯,又都漱了口,有丫鬟服侍著淨手淨面,這次不用袁氏催促,陸爍就頗為自覺的牽著朱衣的手,由她帶領著到正房梨花櫥裡的大床上歇午覺。
待陸爍走遠了,陸昀和袁氏擯退了下人,這才又重新坐下。
“從京師來的這一路上,氣候越來越冷,沒想到到了滄州,倒是又暖和許多,之前隻是聽說滄州有些潮熱,倒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慣。”袁氏率先說道,語氣隱隱有些擔心。
“夫人放心,這滄州的氣候再好不過,這裡雖然靠北,但是臨海,氣候濕潤,我住了大半年,冬天不難熬,夏日卻和京師不相上下,很適合居住。”
袁氏聽了陸昀的話,倒是放下了心,她倒是沒什麽,就怕兩個娃娃年齡小,換了環境怕難適應。
“我前些日子給你去信,說了三舅哥不日就到HB道任職,你可還記得?”陸昀問道。
“怎麽不記得?隻是這一日忙忙碌碌的沒想到問你。三哥作了巡鹽禦史,定是要在府城懷州任職了,滄州離懷州這麽近,以後倒可以常來常往了。”袁氏一邊想著,一邊激動地說道。
自她出嫁以來,雖然也回娘家省親過幾次,但每次三哥都是在外任上,說起來也有來年未見了。
“不止如此。”陸昀樂呵呵道,故意賣著關子,直到被袁氏三催四趕的這才說道:“三舅哥不在懷州,就在滄州任職。他們是先你四日到的,如今住處就離我們知州府不遠。”
袁氏又驚又喜,詫異道:“怎會來了滄州?這這這……對了,今日我們到了,怎也沒見著三哥府上來人?”
見袁氏還有問題要問,陸昀忙出聲阻止:“你總得慢慢來嘛,讓我回答你哪個好呢?三舅哥到滄州任職,是今年聖上親自朱批的,我想著可能這裡更臨海,鹽商聚集的也多,且懷州雖為府城,倒也沒比滄州繁華多少,總之呢,一切都是聖意。”邊說著,陸昀邊抱手向西南拜了一下。
接著,他又道:“三舅哥一家也剛來沒多久,府裡、衙門有很多事情都要安排,我想著你們也是舟車勞頓的,就商量好了明日三哥帶著一家人來我們府上聚一聚。”
袁氏這下更激動了,作勢就要站起來喚下人進來安排明日的事情。
陸昀哭笑不得,說道:“坐下,坐下,我還有正事要和你說。”
袁氏這才平複了下心情。
陸昀開口道:“我看爍哥兒已經四歲多了,之前在敬國公府我也考校過他,倒是認得幾個字,隻是還沒有認認真真的開蒙。爍哥兒日後肯定是要科舉入仕的,開蒙可是個大事。”
袁氏聽他這樣說,點頭道:“可不是,說起來有些人家的子弟三歲就開始啟蒙了。”
說到這裡,想起了什麽,喜道:“爍哥兒是個聰明好學的, 且很能坐得住,穿上這幾日每晚我都要教他背一段三字經,他記得倒也快,如今一本書也快要背完了。”
陸昀雖也很是欣慰,可卻不怎麽表現出來,不想助長了袁氏的慈母心腸,將來不忍陸爍讀書吃苦。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夫人,我打算將爍哥兒送到三舅哥府上。”
袁氏聽到這裡,很是心疼,說道:“府裡不是供不起先生,這樣做,爍哥兒日後豈不是每日都要奔波?”
陸爍雖然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可是伶俐懂事,袁氏很是疼愛,早已拿他當了親生子般。
陸昀就知道袁氏會這樣說,暗暗搖了搖頭,勸慰道:“我能不知道這個理兒?隻是蒙學雖然簡單,對儒生而言卻很重要,許多學子的學習習慣和耐心、恆心都是這時候磨練出來的。三舅哥家的老師是嶽父薦的,隻是時運不濟這才隻中了舉人,這些年來心灰意冷,也不打算繼續科舉,倒是可以長久地教下去,且我和他交流過,是個性格方正、學識淵博的,且三舅哥對他也很是推崇,這樣的老師豈不比我們倉促之下匆匆找的要好?這是其一。”
陸昀說到這裡,有些口乾舌燥,飲了一口茶,繼續說道:“其二,三舅哥家的林哥兒,如今和爍哥兒年歲相當,兩個人一同開蒙,不但可以有個伴兒,日後也有個照應啊!”
袁氏略一思索,就點點頭同意了。
熟睡中的陸爍就這樣被定了未來幾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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