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碧空如洗,暖陽和煦,又是個風輕雲朗的好天氣。 幾個晚輩一大早就都齊聚在松鶴堂。
兩房眾人相互見了禮,又說了會兒話,相互傾訴一下久別重逢的喜悅之情,羅氏就遣散了眾人,讓他們回去讀書的讀書,管家的管家,不必都耗在松鶴堂。
隻把昨日晚歸的敬國公陸昉留了下來。
陸昉穿著身淺藍刻絲繭綢直掇,兩眼迷蒙惺忪,面皮微腫,泛著潮紅,一臉宿醉未醒的模樣。
羅氏看著大兒這頹唐的樣子,暗暗搖了搖頭,氣悶道:“白氏是怎麽做的主母?爺們兒半夜酒醉回府,怎也不知道上碗醒酒湯、服侍著仔細洗漱一番醒醒神。你看看你現在這副狼狽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國公的體統,也不怕在小輩面前丟臉!到底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真是半點不懂規矩。”
說完這話,羅氏把手中的茶盅重重的放在小案幾上,兩眼定定的看著陸昉,氣的再不說話。
這小輩就是指陸爍和陸舜英了。
陸昉微微羞赧,不禁想起剛剛與兩個孩子見面時的場景。
陸爍也就罷了,已經是要科考的年紀了,心智漸漸成熟,心中有什麽自也不會表現出來。
陸舜英卻不同,才剛剛五歲年齡,又一向被陸昀夫妻倆捧在手心裡養大,格外天真,對什麽都覺得好奇。
她見陸昉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幾次小心翼翼的去打量他,等陸昉注意到這目光,轉頭去看她時,她就又把頭埋在袁氏懷裡,害羞著不敢抬頭了。
陸昀回想起這個一出生就被過繼出去的嫡長女的可愛模樣,心中唏噓,長長的歎息了一下。
他替白氏辯解道:“娘,這與白氏有什麽相乾,我昨日回來的晚,東府差不多都熄燈了,想著還是別打攪府中人的好,就趁早睡下了,今日這幅樣子,也不過是正常反應罷了…”
越往下聲音越小。
自古婆媳是仇敵,何況是一個從一開始就不中意的兒媳?
陸昉什麽時候回來的,羅氏又豈會不知?
此時聽著大兒對白氏的維護之意,對白氏的不滿可謂一下子達到了極點。
她卻道:“罷了罷了,既然你們自己都不嫌丟人,我何苦為你們瞎操心!你隻說說吧,昨晚為何回來的這麽晚。”
她一個婆婆,日後收拾白氏豈不簡單?
此時白氏不在身邊,跟陸昉計較也沒什麽用,沒必要為此事跟兒子生隙。
陸昀松了口氣,他還真怕羅氏會繼續追根究底。
白氏向來會做人,又怎會不給他備這些東西?
說到底,不過是昨夜與白氏荒唐了太久的原因罷了,左右脫不過一個欲字,他又怎好在母親面前說這個。
“還不是炘哥兒那小子,為著個畜牲,竟跟長寧長公主家的幼孫打了起來,昨日又是周蔡兩家的喜宴,來的多是些高品級的官家,眾目睽睽之下,我才不得不留了下來,帶著炘哥兒去賠了番禮。”
說到這個,陸昀就生氣。
長寧長公主是當今的親姐姐,頗得聖上尊重禮遇,他家的幼孫又是被聖上連連誇讚過的,敬國公雖為國公爵位,在承爵的人家裡算得上是最高等了,只是到底比不上皇親國戚。
昨日帶著陸炘去給長公主賠罪之時,本還好好的,陸炘倒好,人家不過是客氣了一句,他就順水推舟的要了那畜牲。
長公主二兒子的臉都給氣白了。
羅氏接話道:“我今早聽於媽媽說了,
昨日陸炘回來時,確實是讓小廝牽了條松獅犬回來。” 說到這裡,羅氏想了一番,就已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她歎息道:“炘哥兒這孩子,倒是越大越不懂事了!當初就不該與你姑母家結親,不過是出了個皇后罷了,倒是越來越將自己當回事兒了,連咱們府世子之事都要插手,你看看炘哥兒現在,文不成武不就的,成什麽樣子!”
可不是!
以往每每要給陸炘延師問教之時,但凡西席苛刻了一點兒,陸氏總要來哭訴一番她苦命的女兒,又話裡話外帶著皇后,讓人煩不勝煩。
有時仔細琢磨琢磨,還真想不透這陸氏到底是要幫外孫還是要害他。
“你再瞧瞧爍哥兒,到河北道隻呆了五年,學問就如此扎實,連隱居的唐老太傅都誇讚的!
唉~你這個做爹的,日後也該強硬起來才是,炘哥兒畢竟是世子,咱們敬國公府百年的清名,可不能毀在他的手中。”
陸昀今日見了陸爍,又考問了番他的學問,見果真如白氏所說的那樣,翩翩少年,溫文有禮,是個有真才實學的。
陸昀有些後悔。
當初最看不上的兒子,如今竟也如珍珠般發出自己的光亮了。
“兒子省的。聽說弟妹帶回了個魏州來的先生,是個學問極好的,兒子準備與她商議一番,看能不能讓炘哥兒投到他門下讀書。”
羅氏垂下眼皮, 心中有些不讚同。
“我可是聽你弟妹提過的,這個衛夫子來京師時就說好了的,等明年爍哥兒一考上秀才,他就要帶著爍哥兒回魏州繼續授課的,這滿打滿算也才一年的時間。
再者說了,炘哥兒自幼時起就與爍哥兒不合,如今爍哥兒又正是發奮考功名的時候,你弟妹願不願意還要另說呢。”
陸昀皺眉想了一想,確實如此,索性就退一步,回道:“既然如此,弟妹娘家認識的儒士也不少,不如改天拜托她幫忙推薦一個,也不必一定要是這位衛夫子。”
如今京師不太平,後院不能再跟著亂了。
羅氏見他已有了主意,心中滿意,就喚了守在外面的丫頭進來,給陸昉上一盞提神的羹湯。
與此同時,陸爍帶著清泉修竹兩個,正要往衛夫子的畹鷺軒趕去,才走到畹鷺軒東側的抄手遊廊,正撞見堵在他面前的陸炘。
陸爍的注意力卻沒放在陸炘身上,而是被他身後小廝牽著的大狗嚇了一跳。
這狗正是陸昉口中的那個“畜牲”。
是隻松獅!
這畜牲應是隻成年了的,足足到人的大腿高,渾身的長毛,威風凜凜的,面部平平,向裡凹陷,活像被人打了一拳。
陸爍嚇了一跳,不自覺的向後跳了幾步。
笑話!
這松獅一臉的悍氣,誰知道它會不會突然發瘋,這古代可沒什麽狂犬疫苗,他還是遠離些為妙。
畢竟小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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