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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時，京師，詔獄。

　周良甫關在詔獄裡的這段日子裡，沒少受刑罰，渾身的傷痕，如今已經從水牢裡撈了出來，被換到了普通的牢房裡。

　雖然仍舊有三四個獄卒看守著，但相較於剛入獄時，待遇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很顯然，之前周良甫態度的轉變起了很大的作用。

　眼下在高卓看來，周良甫儼然已經是能讓他翻盤的一個最大的證人，自然不會太過苛待他。

　與此同時，他還要防著太子的人前來殺人滅口。

　畢竟，周良甫作為第一證人，知道的太多，太子志在奪嫡，又怎麽會讓周良甫繼續活著，給他泄密的機會。

　今夜，牢房裡只有兩個獄卒看守著。

　兩人圍著個桌子，上頭擺滿了葷菜，邊吃著喝著，邊高聲侃大山。

　牢房上首站著的兩個黑衣人，如同蝙蝠一般伏在房簷上。

　見兩名獄卒這般動作，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眉梢一動，其中一個便快速移動了一陣，爬到了獄卒左側的房梁上，不動聲色的往下頭的酒罐裡撒了些粉末。

　兩人倒也極有耐心，等了好一陣，待到獄卒拿酒罐往酒壺裡倒了兩次酒，終於迷迷糊糊躺倒之後，兩人才對視一眼，同時從房梁上走了下來，滑動到了周良甫所在的大牢裡。

　周良甫精神不佳，此時早已昏睡過去。

　兩個黑衣人見此，半點也沒有猶豫，將他翻身過來，而後將一本薄薄的冊子塞到他懷裡，這才悄無聲息的走了。

　“東西可送到了?”

　回到府上，蘇成竟然也沒睡，而是留守在書房裡等著他們。

　“送到了！”

　兩人抱拳施禮。

　“已經塞到了周良甫的懷裡，裡側一面有水銀墜著，周良甫能感受的出來，外人卻看不出異樣，想來到不了明日，他應該就能看到了。”

　兩人送到周良甫手裡的，恰恰是一本帳本。

　從周良甫的書房裡，搜尋出來的一本帳本。

　要說這周良甫也是個妙人，為官多年，竟然還有記日記的習慣。

　將他這些年大大小小的，不論好事還是壞事，俱都記了個清楚，還蓋上觀音，也不知到底是什麽惡趣味。

　不過這倒方便了蘇成等人。

　當時探子將這冊子拿回來時，蘇成便覺得日後說不得就有用，沒想到今日還真的用上了。

　與此同時，這帳本裡，記錄的不僅僅有周良甫本人記下的事情。

　裡頭還有太子與蔡紹虞等人的通信。

　若說之前的日記是扳倒太子的證據的話，那這些信件便是讓周良甫徹底動搖的利器。

　蔡紹虞和太子商議的，可不是什麽好事。

　兩人竟想著合謀找出周家的其他罪名，將周家徹底打落到塵埃裡，免得日後死灰複燃，嘴不嚴實再泄了密。

　蔡紹虞如此作為，到可以說是排除異己的手段。

　但周良甫為軒德太子披肝瀝膽做了多年的事，誰知道臨到生死關頭了，太子為了自保，非但不救他，反倒要把整個周家都往火坑裡推，別說周良甫了，便是蘇成這個外人看了，都替周良甫感到不值。

　想來周良甫看到這些信件時，臉色一定十分的精彩吧！

　想到這裡，蘇成笑了起來。

　他對兩個探子點了點頭，不放心的又問道:“裡頭守著的獄卒沒察覺吧?咱們的身份可不能暴露，若是讓高卓知道半夜有人給周良甫送帳本，雖然那東西確實能幫到高卓，但他這人可睚眥必報的很，說不得就會察覺到咱們的存在……”

　“您放心！”

　對於此事兩人倒是頗有信心。

　“那桃花醉藥力極強，別說兩個獄卒，便是兩個功夫高手服用了，也要酣睡一整晚，他們絕對不會發現的，且明日一早醒來，也不會覺得有什麽異樣。”

　“這就好！”

　蘇成點了點頭，開始期待起明日的審判來。

　為了激化四皇子和軒德太子的矛盾，這幾年來周茂已經做了許多。

　但前面不過都是小菜罷了。

　眼下才是重點。

　把這件事弄到台面上來，不僅惠崇帝會震怒，便是老百姓們也會堅定不移的認為，這兩兄弟已經真的勢同水火了。

　到了那時，平芝在南豐館裡做的事，才能更加引起轟動，才能更有效果。

　“接下來不需忙活了！”

　蘇成笑了笑。

　“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

　第二日一早，詔獄的大門便開了。

　昨晚吃飽喝足、在詔獄裡睡了一晚的兩個獄卒，有些心虛的將前來查看的大人們迎了進來。

　幸好詔獄裡沒出什麽事！

　兩人心裡同時慶幸。

　他們昨晚竟然在詔獄裡睡著了。

　這酒還真是不能多喝，喝酒誤人哪！

　獄官們按照流程，將周良甫提了上去。

　大堂上，三司都在，高卓作為此次的監審，也高高坐在三司長官的一旁。

　見周良甫被提了上來，高卓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一看之下，高卓先是有些驚訝，而後便是放心。

　之間周良甫滿臉憔悴，眼窩深陷，似乎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與之前的鎮定體面大相徑庭。

　這是怎麽了?

　怎麽一夜之間變化這麽多?

　高卓狐疑的看向昨日留守下來的兩個獄卒，見沒什麽異樣，雖心裡仍舊有些疑惑，但礙於眼下在公堂之上，倒是不好多問。

　不過，不管憔悴不憔悴，只要周良甫能按照之前約定好的指認軒德太子就行。

　若是他違背了之前的約定，哪怕惠崇帝暗示了不會將周家怎麽樣，高卓也有本事讓周家再也興旺不起來。

　“威武”聲響起，刑部尚書一聲驚堂木，兩邊的獄卒立馬壓著周良甫跪了下去。

　對周良甫的最終審判，今日終於開堂了。

　“……利用職位之便，收受賄賂，肆意篡改官員名單，更換官員花名冊，禍亂朝綱……只是吏部混亂不堪，周良甫，這條條宗宗的罪狀，樁樁都有證據，你可認罪！”

　刑部尚書作為此次的主審管，先是將周良甫的罪狀當著眾人的面羅列了一遍，待全都說完了，這才一指下首的周良甫，厲聲喝問了一句。

　話音一落，就見周良甫抬起頭來，一雙青白色的眼球，上綴著的瞳仁亮晶晶的，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看。

　盯了良久，就在刑部尚書忍不住渾身發毛時，周良甫才終於跪地俯首，答道:“臣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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