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說完,就見寧纖碧小臉一板,扭頭道:“三爺爺你說什麽話呢?芍藥要生氣了。”
“好好好,不生氣不生氣,是三爺爺說錯了話。”寧德榮嘿嘿直笑,一邊搓著手道:“芍藥啊,我現在心都不在這兒了,一個多月沒去百草閣,也不知道那裡變成了什麽樣兒,對了,經哥兒沒有另請坐堂大夫吧?他要是請了別人,我……我要做什麽?百草閣還不是很大,哪用得著兩個坐堂大夫?”
百草閣是藥鋪,並非醫館,所以寧德榮才會有這樣的擔心。卻聽寧纖碧笑道:“放心吧,三爺爺走的這一個多月,百草閣隻賣藥,沒有再請大夫。只是因為三爺爺的事,表哥這些日子也出了不少力,那邊的生意沒怎麽照顧到,恐怕許多藥都斷了,今天咱們過去看看,若是有什麽需要添的,就要抓緊時間讓人出去置辦。我回來也要再做一些烏雞白鳳丸和六味地黃丸。”
寧德榮笑道:“沒錯,你這妮子,沒生成男人太可惜了,也不知道你的腦子怎麽就轉的那麽快。你自己親手做的藥,價錢明明比普通的高了二成,卻是供不應求,一出新藥就被瘋搶……”老頭兒說到這裡,忽然又有些擔心,小聲道:“只是芍藥,你說我給太后治病卻下了大牢這件事,是不是人盡皆知了?這樣的話,還有人敢找我看病嗎?”
“三爺爺你就放心吧,誰都不是傻子,你真給太后治死了。還能活著回百草閣嗎?何況三爺爺從前治病已經攢下了名聲。這些日子聽表哥說。不知道多少人打探你呢。”說完她便站起來,看看外面太陽道:“三爺爺用過早飯了吧?那咱們趕緊走,晌午之前我就要回來呢。”
寧德榮笑道:“吃過了吃過了,好,這就過去看看。”說完讓碧松出去看下馬車,聽她回來說兩輛馬車已經套好,都等在西角門外,於是一老一小便上了馬車。直往百草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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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天氣越發寒冷了,這一日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花兒,海棠正在屋裡伺候寧纖碧梳洗,就見山茶跑進來笑道:“姑娘,這是入冬的第一場雪,姑娘快出去看看,奴婢替你把那狐狸面的大鬥篷找出來。”
海棠笑道:“這蹄子,一聽說出去就高興,也是天公作美。竟然下了雪。只是這樣天氣,也不知廖嬤嬤怎麽樣了。奴婢上次奉姑娘命去看她。倒覺著她氣色像是強了許多。”
廖嬤嬤是今年春天時候染了病,這一病便是臥床不起,寧德榮替她診治了,隻說是脾胃上的毛病,讓好好靜養,如今在家養了將近一年,卻是也不見怎麽強。原本余氏要往寧纖碧房裡再送一個嬤嬤,卻被她拒絕了。
當下聽海棠這麽說,寧纖碧便道:“是了,今兒從百草閣回來時,倒該去看一看嬤嬤。正好前兒我替她做了一些養胃健脾的藥丸,也一並送過去。”說完見梳洗已畢,便站起身來,海棠替她換上預備好的衣裳,山茶就拿著一件狐狸皮的鬥篷從裡屋出來,替寧纖碧穿戴好。
幾個人出了門,直奔百草閣,因為上次寧纖碧進宮,在救回太后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氣,儼然是整個伯爵府的大功臣了,所以薑老太君和寧世泊余氏等對她現在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們都是聰明人,隱隱感覺到寧纖碧最初就喜歡纏著寧德榮,一直到現在,她自己小小年紀就已經配出了兩味藥,或許這孩子真是在這方面有奇高的天賦,且又立下這樣的功勞,誰知道將來是不是還要借助她在這方面的本領?因心中這樣想著,又見寧纖碧行事低調有分寸,
所以也不十分禁管她。百草閣的生意如今越發紅火了,六味地黃丸和烏雞白鳳丸更是供不應求,那些能吃得起的人家,即使沒有這種病症,也把這個當做補藥來吃,反正吃不壞,權當補身子了。
寧纖碧到的時候,藥鋪裡忙得熱火朝天,她只在門外悄悄看了看,便決定不進去了,乾不了什麽活兒,倒要分出人手照顧她,因此讓山茶和蘆花將自己做的藥送了進去,這裡主仆幾個就要上馬車去廖嬤嬤家。
恰在此時,就聽一個驚喜的聲音道:“六姑娘?是你嗎。”
這聲音十分熟悉,但寧纖碧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不過回頭只看了一眼,她便認出了對面走過來的人,不由得驚喜笑道:“咦?是溫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裡?”
溫煦身上披著一件純黑色的貂裘鬥篷,腦袋都在風帽裡,身前也是嚴絲合縫,連裡面的衣服都看不出來,僅僅這一領鬥篷,最起碼也要值幾百兩銀子,這讓寧纖碧對他的家世不禁又多出了幾分好奇。
“嗯,我搬到京城來了。”溫煦微微一笑,然後鄭重拱手道:“姑娘醫術驚人,溫煦有意拜你為師學習醫術,還望姑娘不吝賜教才好。”
寧纖碧嚇了一大跳,連忙後退兩步,驚訝道:“溫公子,你……你是說笑麽?當日在宮裡給太后治病,你該知道,其實醫術高明的是我三爺爺,你不是和他討論過很多回嗎?怎麽倒要拜我為師?”
溫煦愣了一下,訝然道:“可是三老太爺和我說過,論天分,他不及姑娘萬一。難道不是在宮中時,姑娘因為避嫌疑,所以把太后的情況都托寧老先生轉告在下的?”
寧纖碧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心想天然呆?我竟然遇到活的了?可……可這也太呆了吧?
咳了一聲,她哭笑不得的說道:“公子別是開玩笑吧?你和我三爺爺討論太后的病情,若是我托三爺爺轉告,他只能轉述,能和公子討論嗎?何況我三爺爺沒進宮的時候,我不也是對太后的情況束手無策?怎麽公子你……”
溫煦一愣,定定看著寧纖碧,忽然一拍腦袋:“對啊對啊,我竟然把這些都給忘了,哎呀我真笨,呵呵,姑娘莫怪,我一直就是這麽笨的。”
話音落,他轉頭四下看了看,忽然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的百草閣問寧纖碧道:“那個百草閣就是姑娘的藥鋪吧?我看見寧老先生就在裡面,原本今天就是來想找他問怎麽拜姑娘為師的。”
寧纖碧點點頭,笑道:“是,三爺爺如今每天都在那裡,病人也……”
不等說完,就見溫煦興高采烈的一轉身,撒腿就往百草閣藥鋪奔去,她目瞪口呆看著對方背影,心想這是卸磨殺驢嗎?我……我話還沒說完呢,要不要撒丫子開跑啊?忘了之前要跟我學醫術時那恭敬的樣兒了?
心中想著,不由得更加疑惑溫煦的身份,忽然身上一顫,就覺著好像有人在不遠處看了自己一眼,但卻如同刀子割肉一般,寧纖碧心裡一哆嗦,連忙四顧望去,卻哪裡看到有什麽特殊的人物站在附近,都是些行色匆匆的老百姓。
“姑娘,耽誤了這一會兒,天不早了,您還要去看廖嬤嬤呢。”
山茶走到寧纖碧身邊,扶著她的胳膊上馬車,見自家姑娘還在東張西望,她就奇怪道:“姑娘你看什麽?”
“哦,沒什麽。”到底也沒找到哪裡有窺視的人。寧纖碧聳聳肩, 心想算了,我就不信像我這樣的人,能和誰結下生死之仇。嗯,白采芝肯定是恨不得殺我而後快的,只可惜,她目前還沒有這份能量可以買凶殺人吧。
進了馬車坐定,寧纖碧吩咐一聲,馬車便轆轆向前,寧纖碧掀開厚厚的車窗簾子往百草閣裡看一眼,卻早不見溫煦的影子了,也不知道三老太爺會不會收這天然呆的吃貨做徒弟。
轉眼間,新年將至,伯爵府上下忙著準備收禮回禮,這京城裡達官權貴十分眾多,大家要的就是個面兒,因此必須面面俱到。
而且今年不單單只是這些權貴,一些親近沈家的地方官員進京,眼看著寧世泊受沈閣老器重,這才幾年便成了五品的京官,還在吏部擔任要緊差事,於是敏銳的政治嗅覺立刻嗅到了他的重要性,也都紛紛登門送禮。
寧世泊是不耐煩應付這些的,更無心做貪官,因此這些禮物便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也要一份份回復,如此一來,伯爵府年前這段日子,真真正正是所有人都忙的腳打後腦杓,就是元氏這樣能乾的,累了十幾天,也撐不住,到底在床上歇了半天,才又打起精神忙碌起來。
如今寧纖語寧纖巧寧纖碧等姐妹們也漸漸大了起來,眼看著到了議親年紀,所以也都要跟著忙碌,學習一些管家本事。
女孩兒們都對此很感興趣,權力這東西總是讓人喜歡的。獨有寧纖碧,即使被余氏逼著,最多也只能學習半天罷了,剩下半天就躲在她的百草閣中看醫書配藥。當然,這裡的百草閣自然不是藥鋪,而是白芍院後面那三間寧纖碧專用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