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寧馨院,元氏遣散了丫頭仆婦們,接著便幾步趕上余氏,抱怨道:“你非要抻這個頭做什麽?姑太太的厲害難纏,難道你沒領教過?如今接了回來,只怕要家無寧日了。” 余氏微微笑道:“那又能如何?老太太顯然是定了主意的,咱們都不說話,老人家豈不傷心?左右不過是多費幾套衣裳罷了。咱們府裡也不會總是周轉不靈的,是不是?”
元氏面色一變,皺眉道:“我隻說銀錢上周轉不靈,讓你等過些日子再給丫頭們做衣裳,你怎麽倒還逞這個強一起做了?銀子不夠,哪裡來的好料子?丫頭奴才們也就罷了,主子們的料子若不夠好,如何能穿出去?”
寧纖碧在旁邊聽了,這才曉得這裡面還有事情,因抬頭看看母親,不由得有些不解。卻聽余氏笑道:“哪裡能換料子?一百兩銀子,就算換了料子,又能換什麽好的?就如同二嫂說的,穿出去豈不是丟人麽?只是我初次接手這個差事,哪裡好因為這個就出紕漏的,因此我把自己嫁妝銀子添了幾個上去。二嫂這也是一時為難,過去那麽些年,也沒碰上這種事情,偏今年就趕上了這麽一回,我想著不過是趕巧兒罷了。二嫂向來能乾,打理的這伯爵府井井有條,日後必然不會再有這樣的事兒,不然的話,咱們伯爵府可成了什麽呢?我可以替二嫂子瞞一回兩回,但真是總這麽周轉不靈,借我幾個膽子也不敢一直瞞著啊,二嫂你說是不是?”
元氏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冷哼了一聲,正要說話,便聽一個悠悠聲音道:“自然是不能一直瞞著的,我竟不知今年家裡帳上周轉不靈了,連給丫頭們做衣裳的錢都沒有?竟然還要三弟妹動用了嫁妝銀,?這怎麽說的?傳出去可不成了笑話一樣?公中就這麽緊張了?罷了罷了,昨兒要打發去買丫頭的錢恰好我還沒動用,既是公中銀錢緊張,咱們人又不是不夠使,三弟妹就從我那裡先拿出一些去給丫頭們做衣裳吧。若是連現有的這些都沒了衣裳錢,還要買新的進府,那不是笑話嗎?”
只因為薑老太君和曲夫人元氏余氏身邊的一些丫頭都大了,再往後就要打發出去配人,因此薑老太君特意囑咐了曲夫人,命她再買幾個小丫頭進府裡,將來大丫頭配了人,做管事媳婦,這些主子身邊總還要有丫頭伺候的,從小丫頭熬成二等,再熬成一等,最後配出去,這也是一套流程。
余氏倒沒想到這番話竟會讓曲夫人聽到,她原本也不過就是要敲打敲打元氏罷了。此時聽見大嫂這麽說,連忙說不用。
那曲夫人正是心裡對元氏有氣,雖然余氏最先提議接寧玉蘭母女過來,然而那不過是忖度著老太太的意思賣好罷了。元氏卻是等自己說完才表忠心,便等於狠狠踩了自己一腳,曲夫人心裡哪能咽得下這口氣?因剛剛就見妯娌兩個在說話,她便悄悄上前,恰好聽見這一番理論,自然要落井下石,趁機打壓元氏。
果然,元氏被余氏敲打也就罷了,她並沒有將這個三弟妹放在眼裡,但如今曲夫人也參與進來,她哪裡能禁得住被這麽刺著,因便淡淡道:“大嫂說笑了,哪裡就用得著你買丫頭的銀子?那是老太太親自吩咐下的,若說不買了,豈不叫老太太疑心?到時候我面子上沒光彩,大嫂臉上不也要黑幾分?原先是有些周轉不靈,不過今兒下面的銀子已經送了上來,我正要和三弟妹說呢,還沒來得及。這種事情自然是公中出銀子,哪能讓三弟妹拿嫁妝銀子出來?便是拿了,
過後我也自然還她的。” 真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余氏也沒料到這會兒提這件事,竟能有這樣的意外之喜,當下不由笑著又勸了幾句,她到底是本性仁厚的。只是曲夫人和余氏現在正是互相看不順眼,哪裡會理她的勸慰?因走到岔路口,便各自揚長而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沒有什麽波瀾,寧纖碧每天和姐妹們在族學裡,放學了就來到寧德榮的杏林苑,在老頭兒的悉心教導下,她已經能親自熬藥了,雖然只是最簡單的通息丸。
通息丸是治鼻塞的,主料是薄荷,熬製也不怎麽費事,不需要十分講究火候,但不管怎麽說,總算是又向成功邁出了一大步,所以寧纖碧心裡十分高興。
這幾日,沈千山雖然沒有來伯爵府,但是寧德榮卻是每一天都要去睿王府的,大長公主的那股先天熱毒竟然在老爺子的醫術下漸漸康復,只不過寧德榮也說過,這股熱毒乃是先天帶來的,如今幾十年了,怎麽也不能去根兒,然而能有目前這樣的療效,睿王府上下已經是一片歡騰了。
寧德榮並不戀慕權貴,十天后,他便道自己已經盡力而為,剩下的,還是要讓大長公主好好養著了,且戒躁戒怒,不能大喜大悲,保持情緒平和, 對她的身體很有好處。於是從這一天起,便不用每日往睿王府裡去。
不過睿王府的消息卻仍是傳了過來,隻道大長公主前往皇宮拜見太后,太后十分高興,皇帝當日登基,多是得這個姑姑之力,因此對她十分敬愛。見她病情大好,喜悅之下,便一道旨意,將睿王府封了睿親王府。
親王府與郡王府雖只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如此消息傳來,就連伯爵府也跟著高興,如今因為寧德榮,這邊和睿王府也算是拉了點關系,最起碼那幾個兄弟就還惦記著沈千山曾親口應承過,要請他們去德順樓吃烤麅子肉的事情。
因為這些個,倒是把寧玉蘭母子的事情暫時疏忽了。直到三日後,寧世源派人送信,言說已經見了妹妹和侄女兒,將那邊的事情一一料理完畢,擬定了二十日北上,估摸著十日後便可歸家。
薑老太君一直沉著的面孔終於有了笑意,知道女兒和外孫女兒平安,她心裡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因這些天,也多是同媳婦們嘮叨著女兒當日在家時,對自己是如何孝敬,只聽得曲夫人和元氏心裡都直往外冒火。
只有余氏每次都是安安靜靜的傾聽著,讓薑老太君心裡十分熨帖。不管是寧玉蘭有什麽短處,但這是老太太唯一的女兒,自然是偏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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