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便見寧纖巧坐過來,苦笑道:“實在是看不得她們的樣子,有什麽?不就是三公子多說了幾句話嗎?便把她們輕狂成這樣子,好似已經和親王府定了親似得。如今我才知道還是六妹妹沉穩,從前三公子對你,可不止這幾句話,也從沒看見你輕狂過。”
寧纖碧看著寧纖巧,見她雖然這樣說,眼中卻滿是不甘和痛苦,心中不由得一軟,見寧纖月正問白采芝湘繡的針應該怎麽走,完全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根本沒注意這一邊,她方拉了寧纖巧的手誠懇道:“四姐姐,你心裡不用抱著什麽不甘的念頭,妹妹掏心掏肺勸你一句話,親王府不是好入的,你能脫離那裡,其實是件幸運的事,四姐姐別埋怨大太太和大嫂子。”
“六妹妹……”
寧纖巧吃驚地看著她,不知為什麽,這一瞬間她驀然就想起過去這些年沈千山對這位妹妹的百般討好,而這位妹妹卻始終是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就如同這一次,所有人都上街去迎接沈千山第二次凱旋還朝,就連她這已經定了親的也不例外,然而寧纖碧卻是以住在佛寺接葉麗娘為名,直到今天下午才回來,如今想一想,她恐怕就是故意要避開這次迎接的事情了。
從前寧纖巧等人都覺著寧纖碧這是惺惺作態,動輒就要冷嘲熱諷幾句。然而如今她已經是定了親的人,和沈千山可以說是再無可能,思考問題自然就不會再鑽進牛角尖。回想起來。從始至終。寧纖碧對沈千山根本就不是什麽欲擒故縱,她是真的從心裡不想接納對方。
“為……為什麽?六妹妹,這天下的男人,除了太子之外,難道還有能比得上沈三公子的嗎?妹妹你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拒他千裡之外?你……可是知道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沈千山現在已經是正經的將軍了,在邊關時他是副帥,眾人都親切叫他少帥。如今回京,副帥這個戰時頭銜自然不能再用。然而以他的功勞,封個大將軍都是綽綽有余,不過是因為年紀太輕,不能封的如此之高,不然置朝廷眾多老將軍的面子於何地?可即便如此,一品將軍的封號也必定跑不了,然而寧府中人稱呼他為公子已經習慣了,所以寧纖巧此時仍稱他為三公子。
寧纖碧淡然道:“我並不知道什麽姐妹們不知道的事情。只是我有預感,親王府……不是那麽好相與的地方。四姐姐想一想王妃和薛夫人,再想一想親王的頭銜和沈閣老這二房的勢力。你我都是在大宅門中長大的,四姐姐說。那裡會是一個好地方嗎?”
寧纖巧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果然便驚出一身冷汗。然而她仍有些不解,暗道就算如此又如何?親王府是京城中最有勢力的人家,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有些傾軋和勾心鬥角,哪個宅門裡沒有?不過不會那麽慘烈就是了。難道六妹妹就因為這個,便不肯對三公子交心?這……似乎有些太冷靜了吧?
雖如此想,寧纖巧卻沒有問出來,左右和自己都沒關系了。有寧纖碧這番話,她心中反而安慰暢快些。抬頭看著寧纖月和白采芝說的親熱,她忽然忍不住就冷笑道:“果然是當局者迷,我當日也曾以小人之心度妹妹之腹,如今跳出局外,才知道妹妹是真心不想入親王府。隻可笑那兩位妹妹還茫然不知,隻以為妹妹是欲擒故縱過了頭,弄得雞飛蛋打呢。”
寧纖碧微微一笑道:“旁人怎麽想的,與咱們何乾?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寧纖巧愣愣看著她,好半晌方慚愧道:“難怪之前三公子獨對妹妹傾心,
單是這份見識氣度,我是自愧不如的,恐怕闔府上下也沒人能在這方面勝過妹妹。只是我仍忍不住替你不值,若是那兩位妹妹知道妹妹是真心不願意和三公子有牽扯,才會讓她們得了可趁之機,真不知心裡會怎麽想。”寧纖碧含笑看她道:“四姐姐又著相了不是?她們如何想,和咱們又有什麽相乾?還是那句話,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就好。”
寧纖巧沉吟了片刻,忍不住搖頭笑道:“真看著你是從佛寺裡回來的是吧?動不動就把著相用上了。是,歸根結底,我的確是著相了,這心裡總有一份不甘。不過六妹妹放心,我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今日得你開解一番,遲早會把這一點不甘丟去的,唉!只是……也要給我幾天時間。”
寧纖碧笑道:“拿得起放得下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哪有那麽輕松?四姐姐能這樣想,已經不易了。”
兩人說的高興,薑老太君雖然和曲夫人耿氏以及元氏等說話,其實眾人視線卻一直都在這邊,見她們姐妹幾個雖說的融洽,個個都是笑容滿面,卻是涇渭分明,眾人不由都有些奇怪。耿氏便來到寧纖碧寧纖巧面前,笑道:“四妹妹和六妹妹說什麽這般熱鬧呢?也說來給我們聽聽啊。”
寧纖碧不等說話,便聽寧纖巧笑道:“我說六妹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好的,若是覺著不錯,看看咱們能不能托侍郎府那邊周旋周旋……”不等說完,便被寧纖碧推了一把,她就咯咯的笑起來。
耿氏看到寧纖巧確實笑得開懷,心中這份詫異就別提了。她和曲夫人都非常清楚,從迎接三公子凱旋還朝回來後,這位四姑娘就沒放過臉,兩人心中也知道原因,也歎息恐怕自己都被女兒(小姑)怨上了,要說一點後悔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可誰能想到沈千山從戰場上回來後,會忽然打出這樣不合理的牌來呢?
因此這心裡一直就是提著的,生怕寧纖巧越想越不甘心,再鬧起來,到時候她們吃些埋怨也就罷了,卻怕這事兒傳了出去,對她的閨譽有損,萬一信兒傳到侍郎府,那可就更是大大糟糕。
誰知如今走過來,聽了寧纖巧這番話,她顯然是暗示自己對侍郎府那樁婚事很滿意,並沒有什麽後悔的念頭,所以才會在話裡表現的這樣親熱。不然的話,這番話實在不適合在寧纖碧面前說出來。
因耿氏這裡和她們說了幾句話,便仍回到曲夫人身邊,悄悄和婆婆說了,這下曲夫人也十分訝異,拿眼不住看著寧纖碧,好容易等到眾人從寧馨院散了,剛回到晴波院,她就將寧纖巧拉到自己房裡細問,待聽說了寧纖碧那番話,婆媳兩個良久無語,好半天,曲夫人才歎氣道:“素日裡我把六姑娘已經看得很高了,如今才知道,她比我想的還要冰雪聰明。”
耿氏笑道:“可不是,最可貴的是六姑娘宅心仁厚,她和四妹妹說這番話,明顯是寬四妹妹的心,也是讓咱們好做。”說完卻聽寧纖巧道:“固然有為我寬心的意思,只是我聽著六妹妹話裡話外,她是真的這樣想,其實也不奇怪,娘和嫂子想想,以六妹妹的這份兒聰明,她會笨到連欲擒故縱的尺度都把握不好,以至於玩的過火了嗎?只能說,她是真心這樣想的,是真的不想嫁入親王府。”
耿氏冷笑道:“王妃和夫人之間的暗鬥, 可以說是舉城皆知,六妹妹的話不無道理,進了親王府,就要卷入那些漩渦中,那地方……確是不好呆的呢。”
寧纖巧歎氣道:“是啊,命裡八尺難求一丈,我聽了四妹妹的話,也尋思開了,三公子只有一個,喜歡他的女孩兒那麽多,我又不是其中最出色的,去妄想什麽?就是五妹妹和白妹妹,今日得三公子多說了幾句話,你看把她們逞的那個得意,叫我說,不如悠著點兒,省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時,連個下來的台階都沒有。”
耿氏和曲夫人聽了這話,哪裡還不明白寧纖巧終究是有些鬱悶,於是連忙把話岔開,說起過一個月就是寧纖眉的女兒周歲生日,該送什麽禮物的事情。
寧纖碧猜得沒錯,第二日平靜度過了一天,到第三天一大早,她正在屋裡試驗藿香正氣丸的方子,就聽門外腳步聲響,接著是海棠的聲音道:“姑娘快換衣裳,老太太讓您過去呢。”
寧纖碧將手中的方子放下,皺眉道:“什麽事情這麽急?不是剛剛才請過安嗎?老祖宗的胳膊也強許多了,總不至於現在就又要讓我過去施針推拿吧,那可是過猶不及了。”
海棠笑道:“聽說是三公子過來了,幾位爺和姑娘們都去了寧馨院,老太太特地打發人來叫六姑娘。”
寧纖碧一聽是沈千山來了,更不想節外生枝,皺著眉頭道:“你去回老太太一聲,就說我不太舒服,不去了,反正這麽多人迎接他,也給夠了他面子。”她好不容易才和沈千山分說清楚,讓對方熄了念頭,自然不肯再見那人,萬一事情又有反覆怎麽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