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實操過,但是宗師就是宗師,張勁剛一進廚房就像是做過幾十年廚師一樣,無論是菜刀還是鍋鏟都用的溜熟,動作不但快而且用的優美自然,那熟練裕如的樣子就像舞蹈一樣利落又好看,隻把葉萌的兩眼看的發直,很有些目不暇接。 看到張勁不過幾下子就熟練的把一條兩斤多的草魚活殺、剖腹、去鱗,初步處理之後,不放任何作料就要上蒸鍋籠屜,葉萌好奇的問:“姐夫,這魚清蒸的時候是要用料酒之類的作料去喂的,不然腥味去不淨。”葉萌曾經跟她媽媽學過兩手廚藝,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葉萌這時候想當然的以為張勁也許隻是刀工好手,廚藝的其他方面卻並不精通呢。
張勁對於葉萌的提議根本無動於衷,繼續將手中處理好的魚放進蒸屜後,蓋上蓋,點火。才一邊轉頭繼續處理今天剛買回來的新鮮豬腰子,一邊說:“我這道菜可沒有打算做清蒸草魚。清蒸的話還是用鱸魚、鯽魚或者桂魚之類的好。”
看著張勁手中厚板菜刀輕靈的挽著刀花在豬腰子上翻飛著,葉萌鍥而不舍的追問著:“不清蒸?那你打算怎麽做?”
“宋嫂魚,也就是西湖醋魚!”
“那就更不對了,西湖醋魚我媽媽教我作過,根本就不是用蒸的,而應該先放到清水裡煮熟,然後……算了算了,還是我來做好了,這道菜我學過。”葉萌說著就要把灶前的張勁推開,打算先把蒸鍋的火關掉後親自掌杓。
張勁連忙將想要擠過來的小丫頭推開,這才笑著說:“看過古龍大大的《七種武器》麽?”
被推離灶邊的葉萌有些不甘的說:“你還有時間聊小說?告訴你,你再這麽弄下去,一會兒等魚半熟了之後,就算想改回來都不行了!”說著又要往灶邊擠。
再次推開葉萌後,張勁依然笑眯眯的問:“你別管,你就說你看沒看過吧?”
“沒有,隻是聽說過。老古董的書了,現在哪還有人看?”葉萌兩眼勾勾的盯著她認為錯用的蒸鍋,撅著嘴巴不耐煩的說。
張勁手裡的刀光不停,嘴裡繼續閑扯著:“那就可惜了,多好的書啊!”
見到張勁絲毫沒有讓她插手的打算,葉萌無奈的放棄了親自掌杓的打算,悶聲悶氣的說:“你提那個什麽《七種武器》幹嘛?”
“《七種武器》這一系列一共有七本書,講了七個故事,在七本書裡有一本名叫《碧玉刀》,其中的主人公段玉剛剛帶著碧玉刀離開家,去江南看望從未謀面的小媳婦的時候,聽說了這麽一段話‘你路過杭州,若不到西湖去逛一逛,實在是虛渡一生。你到了西湖,若不去嘗一嘗三雅園的‘宋嫂魚’,也實在是遺憾得很。’
而三雅園的宋嫂魚講究的是‘魚要活殺的而且要清蒸才是最上品的,蒸熟了之後,才澆上作料送席,所以送到桌上還是熱氣騰騰,那真是入口就化,又鮮又嫩’”
說到這裡張勁頓了頓後,這才接著說:“我這做的就是三雅園的‘宋嫂魚’,而不是現在普通人吃的‘西湖醋魚’,和你吃過的不一樣也很正常。但是我可以保證,肯定好吃。”
張勁在說話的時候手上的活計也未曾停下,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把豬腰子切成腰花,泡到了早就準備好的一碗清水中,手上換了一把切素菜的菜刀和一張素菜專用菜板後,再次拿過兩根萵筍開始去皮切絲。
張勁像是說書,葉萌也就權當在聽書。等張勁說完,葉萌當然完全不信,
撇著嘴說道:“古龍就算是小說寫的好,未必就會做飯。你哪能小說裡怎寫,你就怎做呢?小說,小說,那可都是杜撰的。” “你沒有聽說過,小說是來源於生活麽?你還沒有吃過怎麽就知道不好吃呢?”
“作法根本就不對,能好吃才怪了。”
“哦?你是這麽認為的?那你一會兒可不許搶哦!”
“哼,你求我我都不吃!”
張勁手裡不停,嘴裡悠閑的和葉萌鬥著嘴。
張勁家裡的廚房用的是兩聯灶,這時候他將另一個灶口也點了起來,架上炒鍋,等炒鍋燒熱之後,他又向鍋裡倒了一些食用油。
葉萌嘴裡鬥不過張勁,隻好轉移話題,“你這道菜準備做什麽?是不是又有什麽典故要告訴我啊?”話到最後,口氣還是禁不住帶上了諷刺的意味,這丫頭剛剛鬥嘴輸了,氣還不順著呢。畢竟還是小心眼兒的小女生啊。
對於葉萌的不善口氣張勁也不生氣,隻是笑笑說:“這下一道菜我準備做的是清炒筍絲。你還別說,這道菜還真有典故!”說著,張勁還挑逗似的挑了挑眼尾,“古龍的《陸小鳳》看過麽?”
“又是這種問題!再回答你一次,那麽老古董的書我才不看呢,沒看過、沒看過、沒看過……”葉萌的聲音開始變的尖銳高亢,顯然這小丫頭被挑弄的有些氣急敗壞了。
張勁很享受這種逗寵物似的樂趣,眼睛都笑的眯了起來,嘴裡卻仍然不動聲色:“陸小鳳有一個和尚朋友,據說是他最會做菜的朋友,叫做苦瓜大師。他做的齋菜天下一絕。而且想要吃這苦瓜大師的齋菜不但需要是聲名赫赫的大人物,而且還要守規矩,比如說要沐浴熏香,要有耐心等的起。最關鍵的是得他高興才成。我這清炒萵筍絲別看簡單,但絕對的是正宗‘苦瓜大師’的手藝。你這丫頭有口福了。”
這一次葉萌沒有顧得上反駁,而是開始拚命的吸氣。原來張勁已經把萵筍絲下到了鍋裡。隨著一陣熟油的劈啪炸響聲,一道雖不濃鬱但卻不絕如縷的清香嫋嫋升起,如果閉上眼睛嗅著這縷香氣的話能讓人想象得到春暖花開時的草原景致,全身似乎都懶洋洋的松散開了一樣受用。而且這縷清香的功用還不止如此,它在讓人心神開敞之外還更能勾出人的三尺饞蟲,這已經是一種境界了。
這道‘清炒萵筍絲’剛剛下鍋,張勁不過是鍋鏟翻飛兩下後,點了一點點精鹽,沒有放其它任何調料就盛了出來。這道菜考校的就是刀工、炒功和火候的掌握,火候過了則焦、輕了則生。而且隻有鍋中油溫剛好的時候下料才能真正激出萵筍絲的清香味;如果刀工不好不能讓每一條萵筍絲都粗細相同,那麽就注定要有一部分或生或焦;如果炒功不好,不能讓每一跟萵筍絲都受熱相同的話也同樣會有一部分或焦或生。所以別看這道菜似乎簡單,但卻極其考驗功夫,也就是擁有‘宗師級’廚藝的張勁,不然的話恐怕就算那些有著各種特級高級頭銜的大酒店頂級大廚們也做不了這麽至臻完美。
看著盛出來的萵筍絲根根蔥翠、油光瑩然,一條條就像是用上好的碧玉翡翠雕琢而成一般。嗅到鼻子裡的氣味更是清新潤腑,令人陶醉、垂涎。雖然還不知道吃到嘴裡後的味道如何,但是就憑這賣相憑著香味,在葉萌的心裡,‘色、香、味’三大要素至少已經得到了兩個滿分。
葉萌仿佛貓看到魚似的饞樣讓張勁不禁莞而,於是他體貼的從櫥櫃裡抽出了一雙筷子遞了過去,壓著笑意的柔聲說:“你嘗嘗?”
葉萌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對張勁廚藝的貶低,利落的接過筷子向盤子裡伸去。“嘶――啊――”一口熱菜下肚後,葉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小臉上滿是陶醉的神色。接著也不抬頭,伸出筷子又是大大的一筷頭。如果說這盤菜的香氣讓人嗅到了春色的話,那麽當菜入口後就是讓人進入了春天!不愧是最頂級的宗師級廚藝製造,果然是宗師出品必是精品!
見到葉萌完全沒有停嘴的打算,似乎有一口氣把一盤子萵筍統統乾掉的意思,張勁連忙費力的把這丫頭死攥在小手裡的筷子搶了下來,“小饞貓,怎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嘗一口就得了,剩下的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吃。”
眼巴巴的看張勁把盤子挪到自己夠不到的地方後,葉萌這才戀戀不舍的將視線從那盤翠色上挪開,臉上帶上了討好哈巴狗似的表情,拍起了張勁的馬屁:“姐夫,好吃,讚!”說著還豎起了修長玉白的大拇指來增強自己的口氣。
淺嘗過張勁的手藝後,葉萌雖然對之前‘西湖醋魚’的作法對錯之爭絕口不提,但是對張勁的下一道菜卻從不屑而變的期待起來,見到張勁從碗中將漂洗好的腰花在擠去多余的水分後扔進了油已經熱了的鍋中,隨著帶著淡淡騷味的香氣騰起,葉萌突然覺著自己就像是幾天沒吃飯一樣,餓了,非常餓!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葉萌在‘咕嚕’的一聲吞下溢滿小嘴的口水後,連忙扯開話題問道:“姐夫,這道菜叫啥?有典故沒?”
張勁手裡一邊專心的翻鏟著鍋裡腰花,一邊嘴裡漫聲說:“火爆腰花!要說典故嘛,倒也有,也是出自古龍的一部小說,書名就叫《白玉老虎》。不用問就知道,這本書你肯定也沒看過。”
眼尾掃到葉萌小丫頭正一邊盯著炒鍋拚命吞著口水一邊恨不得將臻首搖掉似的賣力的點著頭,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張勁笑了笑後繼續道:“裡面的女主角憐憐,也就是化名連一蓮的那個,在一個名叫‘蠔油牛肉’的廚房裡碰到了一位廚藝堪比易牙的大廚――妙手人廚,這火爆腰花正是那時候這位大廚所作的菜。當時的描寫是這樣的,之前她聞其他人所作的火爆腰花時,‘覺著很香,但是她卻並沒有想吃,因為她剛剛吃過,現在還很飽。’而當她聞到妙手人廚親自做的火爆腰花的時候,‘雖然還是不餓,但仍然流出了口水’。
這就是妙手人廚的火爆腰花和其他人所作的區別。而我現在作的這道菜就是‘火爆腰花’。確切的說,是‘妙手人廚的火爆腰花’。”